大戏魔 - 中国传统相声大全(全五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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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信息**
《中国传统相声大全(全五卷) [第三本] 主编 刘英男 副主编 贾德臣 文化艺术出版社 2011

[1]:*张寿臣在20世纪30年代初期创作了相声《五百出戏名》,本篇即其传本。

我这个人最喜欢看戏。

唔,你是戏剧爱好者。

不但爱看,而且爱唱。不论干什么事儿,都要唱两句儿。

那不成戏迷了?

我是受你爸爸的传染。

哦,我爸爸也是戏迷?

比戏迷迷得厉害,外号叫“戏魔”。

“戏魔”?我就知道我爸爸爱看戏,还不知道他叫“戏魔”。

吃喝拉撒睡,行动坐卧走,全要唱几句,这叫戏迷。你爸爸是吃的、使的、用的,家庭一切东西都要带个戏名,这件东西如果找不到个戏名,连这件东西扔了不要,这我都知道,你爸爸叫“戏魔”。

你知道我们在哪儿住?

你们家住《太平庄》。

这就是一出戏。

周围有《渭水河》、《渡银河》、《孟律河》、《阴阳河》四面护庄河。

好嘛!我们家一出门就过河。

过河有桥。东西南北有《金雁桥》、《金水桥》、《洛阳桥》、《当阳桥》吊桥四座。那道庄墙虽然不如《万里长城》,也赛过《徐策跑城》、《冀州城》。四面还有四个关口。

哪四道关口?

《牧虎关》、《独木关》、《高平关》、《凤鸣关》庄门四处。庄南有《武家坡》、《白马坡》、《长坂坡》。庄西有《景阳冈》、《通天犀》、《蜈蚣岭》、《神亭岭》,紧挨着《摩天岭》。

山不少哇。

庄南有一片《黑松林》、《野猪林》。林内有《五元哭坟》、《打侄上坟》、《小上坟》。庄北有一道《黄泥冈》,当中有《断密涧》、《卧虎沟》、《塔子沟》,还有一片《打瓜园》,常见《小放牛》、《贩马记》来往不断,四面八方,还有几个村子。

哪几个村子?

《四杰村》、《恶虎村》、《霸王庄》、《东皇庄》、《溪皇庄》、《善宝庄》、《祝家庄》、《李家店》、《扈家庄》、《三家店》、《殷家堡》、《薛家窝》、《曾头市》、《招贤镇》、《朱仙镇》。还有《七星庙》、《蜡庙》寺院数处。庄西有一座大庙叫《斗牛宫》,里边有《佛门点元》、《大登殿》、《长生殿》。每年七月七开庙门,真是热闹非常,有《大逛庙》、《小逛庙》,善男信女都上那里去赶会。

全有什么会?

《盂兰会》、《英雄会》、《群英会》、《父子会》、《母女会》、《双摇会》、《蟠桃会》、《古城会》、《桑园会》,各会的弟子都上那里去走会。

还真热闹。

会上有《打花鼓》的,《卖符》的,《请医》的,《定计化缘》的,《卖一匹布》的,《卖胭脂》的,《卖绒花》的,《也是斋》在那儿卖鞋,《双铃记》在那儿《卖线》,《小磨房》在那儿卖面,七十二行,行行都有。进庄门有一条大马路。

叫什么?

《华容道》。

好嘛!在那儿挡曹操哇。

走过《三门街》、《三岔口》、《失街亭》、《汉津口》,到了你们的住宅。真是《顶花砖》修一片《连环套》的《汉阳院》,路北有个大门叫《南天门》。门上有《巧连环》、《连环计》一对门环。门框上还有个牌子。

叫什么?

《假金牌》。门洞两旁放着《演火棍》,左右《黄金台》、《白蟒台》上下马石,《摇钱树》门槐四棵,《一缕麻》晃绳上拴着牲口;《盗御马》、《卖黄骠》、《千里驹》、《红鬃烈马》,还有一条“告状”的“黑驴”。

嘿!还真齐全。

隔壁是大车门,里边有《挑滑车》、《打囚车》汽车两辆。进大门,上有四言门心的对子。

上联是?

“出将入相。”

下联是?

“讲古论今。”

横批是——

“准演不谎。”大门道,上面挂着《七星灯》,下放两条《背板凳》,迎门影壁一面《忠孝牌》,再往里走就进你家院子了。

叫什么?

《乌龙院》。

怎么叫这名字?

乌龙院里有几座高楼。

哪几座楼?

有《黄鹤楼》、《白门楼》、《望儿楼》、《艳阳楼》、《狮子楼》、《贾家楼》、《赵家楼》、《富春楼》,到客厅门前还有副对联。

上联!

“门迎二黄魁生旦净末文武丑。”

下联?

“堂前三大王富英连良周信芳。”

横匾?

上写《文殊阁》。进客厅迎门摆着丈八《双包案》,上摆《完璧归赵》、《长寿星》,左右古铜《举鼎》,《朝金顶(鼎)》、《对金瓶》一对,墙上挂着《百寿图》一张中堂,两边有《疯僧扫秦(琴)》,一口《鱼藏剑》、《铁弓缘》、《一箭仇》、《辕门射戟》、《雌雄镖》的镖囊,八仙桌上摆着文具,一块《击曹砚》,一支《春秋笔》,《朱砂痣》的印色盒装《双狮图》图章,里边几桌椅凳全是硬木镶大理石,天然的花样,《龙虎斗》、《胭脂虎》、《罗四虎》、《麒麟豹》。靠东墙摆着一条很长的案子。

叫什么?

《铡美案》。

怎么叫这个名字?

案子上摆着三颗大印《取帅印》、《血手印》、《状元印》。再看三面墙上字画不少,画的山水儿,满带山名。

全有哪些山?

有《二龙山》、《铁龙山》、《牛头山》、《牧羊山》、《双锁山》、《九里山》、《四平山》、《丁甲山》、《百草山》、《云蒙山》、《银空山》、《大香山》、《青石山》、《马鞍山》、《五台山》、《球山》、《剑峰山》、《芒砀山》、《九里山》、《飞虎山》、《火焚绵山》……三八二十四条山水儿,名人字画。还有八张美人儿。

哪八张美人儿?

《黛玉葬花》、《嫦娥奔月》、《太真外传》、《木兰从军》、《佳期拷红》、《尼姑思凡》、《晴雯撕扇》、《天女散花》,全是唐伯虎的笔体。有《采石矶(鸡)》、《蝴蝶梦》、《鸿雁捎书》翎毛花卉。《麒麟阁》一张中堂,有武侯出师表,靠西墙有张《沉香床》、床前六面围屏,床上挂着《闯帐》,两边拴着《盗钩》,床下放着《捉放曹》的灰槽子,床上铺着《金钱豹》豹皮两张。你爸爸喜欢躺在床上看书,床前有一盏《宝莲灯》,有一部《清官册》、一部《三国志》、一部《济公传》、一部《水浒传》。你爸爸正看到《武十回》、《宋十回》、《林冲夜奔》。

我爸爸就喜欢看书。

不但爱看书,你爸爸还喜欢看报。

全看的什么报?

《奇冤报》、《贪欢报》、《天雷报》、《妻党同恶报》。

哪儿找这个报馆去!

往左一拐,就到书房了。门前有副对联。

书房是有对联。上联是?

“家无别韵,西皮、二黄、原板、三眼、四平调。”

下联呢?

“庭有余音,长锤、纽丝、住头、起霸、紧急风。”

横批是?

“嗯喷,打台”!

开戏了。

书房里请位教员,还是位女士。

谁呀?

三娘,在你家《教子》。

全跑我们家去了。

往西一拐,是个大花园。

那花园可不小。

花园门前还有副对联。

我们家爱贴对子,上联是?

“梅兰芳遍地芙蓉草。”

下联呢?

“程砚秋开放牡丹花。”

横匾?

《御果园》。花园子山石亚赛《花果山》,底下通着《水帘洞》、《洪羊洞》、《盘丝洞》、《无底洞》。周围一片《白水滩》,里边开着《大莲花》、《铁莲花》,那真赛过《莲花湖》。湖边有《上天台》,可以在那里钓鱼。走过《御河桥》、《跑坡》到山顶,有一座《万花楼》,楼上有棋盘,左右《凤仪亭》、《御碑亭》、《青风亭》、《风波亭》。当中一通《李陵碑》。《扫松》一片,《折柳》数株,山上花草有《盗灵芝》、《戏牡丹》、《红菊花》、《白菊花》,招来了《花蝴蝶》、《红蝴蝶》飞来飞去,那天是你爸爸《生辰纲》,又是《嫁妹》的日子。请亲友入府拜寿,实在不少。

全有谁呀?

有《三进士》、《四进士》各位官员。有《泗水驿》、《辛安驿》、《临江驿》的驿丞。有《郿邬县》、《钱塘县》、《中牟县》、《新野县》的知县。

全是县官。

还有《潞安州》、《泗州城》的知州。

州官。

还有《嘉兴府》、《大明府》的知府。

知府也来了。

还有两位大军阀,一位“打”过“登州”、“镇”过“潭州”、“破”过“洪州”、“取”过“荥阳”、“取”过“洛阳”、“取”过“金陵”;那一位“闹”过“江州”、“战”过“宛城”、“战”过“北原”,还“刀劈”过“三关”。从《让成都》之后,就《回荆州》安居了。还来了把关口的大将不少。

全哪些?把过哪些关?

《山海关》、《雁门关》、《泗水关》、《南阳关》、《文昭关》、《草桥关》、《临潼关》、《界牌关》、《葭萌关》、《天水关》十几位镇守使。又来了《查头关》税务局的局长,《白帝城》特别市的市长,《水淹七军》总司令,《三岔口》的保长,《法门寺》的和尚,《蜡庙》的喇嘛都来了。还送了不少的寿礼。

寿礼?全送些什么?

有送《十万金》的,有送《拾黄金》的,有送《马蹄金》的,有送《千金全德》的,有送《千金一笑》的,有送《蝴蝶杯》、《对银杯》的,还有送《富贵长春》寿匾的。寿幛子不少,幛文新鲜,有三个字的有四个字的。

三个字?

《喜荣归》、《忠孝全》、《三世修》、《双官诰》。

四个字呢?

《天官赐福》、《加官进禄》、《麻姑献寿》等等不一。老夫妻欢迎亲友,你爸爸头戴一顶《破毡笠》。

怎么戴一顶破帽子?

别看帽子破,上边安着一颗《庆顶珠》。身穿一件《斩黄袍》,上绣《龙凤配》,腰系一根《乾坤带》,足登《借靴》,左手拿着《黑风帕》,右手拿着《芭蕉扇》。

这是什么打扮呀?

你母亲打扮得漂亮,头戴《荆钗记》,扦着朵翠花,耳戴《玉玲珑》的耳环,身穿《狄青借衣》,内衬《嗑指换袄》,外套《珍珠汗衫》,左手拿着《盗宗卷》,右手拿着《桃花扇》,鞋上绣着《双珠凤》,手腕戴着《拾玉镯》。

刘媒婆。

开席了。男宾入《琼林宴》,女宾入《鸿门宴》。大家落座,来了小丫鬟《宝蟾送酒》,大家端《九龙杯》、《日月杯》、《温凉盏》,同饮《岳阳楼》、《吕洞宾》的长生寿酒。

光喝酒,怎么没有菜呀?

菜品是《雅观楼》的全席,有《刘全进瓜》、《偷桃盗丹》、《佛手桔》、《太公钓鱼》、《时迁偷鸡》、《送饽饽》、《送盒子》。《黄一刀》的酱肉、《混元盒》、《抱妆盒》、《斩窦娥》、《斩蔡阳》,上来一碗“羊肚汤”。

怎么上这个汤?

又换一碗《审头刺汤》。唱的曲是《断臂说书》。那天亲友们都喝醉了,端起酒来碰杯,你爸爸喝得《醉打山门》,你母亲也有点儿《贵妃醉酒》。

别喝了!

为给你爸爸祝寿,唱一出戏。你母亲说:“我点一出戏好不好,唱出《杀子报》。”

大喜日子,怎么唱这个戏?

这出戏不吉祥。对,换出《活捉三郎》。

这戏也不好。

你爸爸说:“我来唱一出《双沙河》。”他演的人是驸马张天龙。

唱得怎么样。

唱得不错,亲友们直叫好,大家《三击掌》。本当见好就收,他又唱了一出《丑表功》。结果把句子唱错了,成了《花田八错》。大家叫倒好,你爸爸脸上挂不住。急得周身发烧,似《烧骨计》一般,出了一身的《楚汉(汗)争》。气得你爸爸直骂街。

他骂谁呀?

他《骂城》、《骂殿》、《骂杨广》、《骂毛延寿》。又拿出一条五花棒乱打下人,《打金枝》、《打金砖》、《打龙袍》,跑到厨房《打沙锅》、《打面缸》,把灶王也打了,《打刀》、《打店》、《打棍出箱》,老妈儿劝他,他给老妈儿一个嘴巴,《老妈儿辞活》也走了。你爸爸气得要《碰碑》、《三上吊》。

怎么没有人给劝劝?

他的把兄弟《五人义》、《八义图》也没劝好。外祖母来《探亲》,正赶上他《三气周瑜》。你母亲过来《打狗劝夫》,也算白说。最后还是我用戏名劝住了他。

你劝得好。

我说,您本当是《渔家乐》,就是唱了《错中错》,何苦去找那《苦中苦》,为这点事何必生气呢?结果你爸爸还真给我面子啦。

你给劝好了。

他跳河自杀了。

啊!赶快救哇!

大家用绳子往上拉,刚拉到一半,你爸爸高兴了。他说:“这是一出好戏。”

什么戏?

《钓金龟》。

(康立本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