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信息**
《中国传统相声大全(全五卷)》 [第三本] 主编 刘英男 副主编 贾德臣 文化艺术出版社 2011
甲 (模仿河南坠子音乐伴奏过门)噌冷冷噌冷冷噌啊(唱)“要罢了钱,书归了正,他管拉我管唱诸君管听啊。”他管拉我管唱诸君管听,合算他不拉我不唱您也甭听了。噌冷冷噌冷冷噌啊。(唱)“要罢了钱,书归了正,他管拉我管唱诸君管听啊。你老爱听文来爱听武,爱听奸来爱听忠,你要听文的我不会,你要听武的我还没学成,半文半武我也唱不了哇……”
乙 那就甭唱啦。
甲 “哎……”
乙 还拉腔儿哪。
甲 (唱)“苦辣酸甜没学成。回文书单表哪一个?再表八爷名罗成……”
乙 噢,罗成出世。
甲 (唱)“罗八爷一同老罗艺,哥儿俩迈步下了大厅。”噌冷噌冷冷啊……
乙 哎哎哎!罗成跟罗艺那是爷儿俩!
甲 (唱)“罗成他爱拜把兄弟,跟他的爸爸是联盟”。
乙 拉平儿啦?
甲 (唱)“爷儿俩他迈开了八条腿……”
乙 四条腿呀?
甲 (唱)“在后边跟着一匹马走龙。”
乙 嘿,凑腿哪!
甲 (唱)“这个罗八爷,一催战马往前奔,连人带马上了城。”
乙 啊?马怎么上去的?
甲 (唱)“你要问马它怎么上去的呀……这个人能驾云马腾空。”
乙 哼!上去啦。
甲 (唱)“罗八爷马上留神看,在坟地出来一位将英雄。”
乙 坟地里的事呀?
甲 (唱)“明公要问怎么打扮,列位不知听我明。九梁道巾头上戴……”
乙 噢,老道。
甲 (唱)“身穿袍子是大红。”
乙 嗯?
甲 (唱)“下面的金莲刚三寸,他五绺长髯飘前胸。”
乙 妖精啊?
甲 (唱)“左手拿着文明棍,右手拿着勃朗宁。罗八爷一见害了怕,他没脱裤子出了恭!”
乙 嘻,行了,你别唱了,什么乱七八糟的!
甲 这叫武坠子,过去零打钱,男人这么唱;还有一种叫文坠子,小姑娘们唱,唱出来是这味儿。
乙 你给学两句儿。
甲 (唱)“大宋天子他坐汴梁,我表一表花魁大姑娘啊。小花魁送客就在大门外,来了秦重卖油郎。肩担着油挑子门前过,瞧见了花魁站立门旁。我只见她头上的青丝如墨染,她的柳叶儿眉弯了又的弯,滴溜溜一对好看的眼哪,通关鼻梁,玉米银牙在口内含。”好听吧?
乙 好听。
甲 也有时候唱错了,让你听着可乐。
乙 她怎么唱的?
甲 (唱)“玉米银牙,通关鼻梁在口内含哪。”鼻子跑嘴里去了!
乙 好嘛!
甲 过去有一位叫乔清秀的,那是乔派坠子。
乙 对,有这么一派。
甲 她的《王二姐思夫》唱得好。
乙 你学两句儿。
甲 (唱)“王二姐儿泪答撒,思想廷秀二哥他老没还家。二姐儿她在房中坐,忽听见窗户上头响刷啦。王二姐儿端起银灯照一照,(白)可了不得啦!(唱)原来是小蝎子窗户棱磴爬。小蝎子见银灯麻了它的爪儿呀,噗啦啦掉至在就地下呀。王二姐生来她是好淘气,她用她的金莲将蝎子拨拉,左边拨拉往右边跑哇,右边那个拨拉左边爬。这个王二姐儿来……她的泪如梭,思想起呀廷秀奴家的二哥(拉腔)啊……哎……哎……呀哎哟!”
乙 你怎么回事?
甲 我牙疼。
乙 牙疼啊!
甲 还有一个演员叫张永发,他唱的坠子你这么一听后边那腔儿呀,正跟天津那卖破烂儿的似的。
乙 是吗?
甲 不信我给你学两句儿。(唱)“圣贤爷端酒杯两泪双流,尊一声徐先生你细听从头。曾记得我弟兄结拜了北斗,杀白马祭地天还有乌牛。徐老母修书一首,扶保我的大哥驾坐龙楼。怕只怕此一去他不能回转,好一似万把钢刀把我的心抠哎……”破烂的卖呀!
乙 好嘛!
甲 我不但对坠子有研究,而且对评戏也有研究。
乙 噢,那您给谈谈。
甲 评戏它原来不叫评戏。
乙 对,评戏早先叫蹦蹦儿戏。
甲 外行了不是!
乙 评戏过去不是叫蹦蹦儿吗?
甲 叫蹦蹦儿,那是叫白了;其实是“半班儿”,“半班儿戏”。
乙 为什么叫半班儿戏?
甲 因为他们不够整班儿人。他们没有武戏,只唱文戏,不能开打,武功很少,以花旦小生为主。在那时候经常唱的像什么《花为媒》、《回杯记》、《王少安赶船》、《杜十娘》、《马寡妇开店》,最大的戏是《杨三姐告状》。
乙 噢。
甲 过去你听蹦蹦戏,像《老妈儿进京》啊,(唱)“小老妈儿在上房打扫尘土哇,打扫了东屋里,西屋里,哎我们套间儿屋呀……”这种唱法多么简单啊。
乙 对。
甲 后来唱《二美夺夫》,小红唱那几口儿就进了一步啦。
乙 对。
甲 我给你学学喜彩莲,我唱的这个腔儿,这个调儿,这个词儿,这个味儿,要是跟喜彩莲不一样——那就算我对了。
乙 哎。啊?唱得跟她一样才算你对了哪!
甲 唱得一样那得你来。
乙 我唱不了哇。
甲 不是的。我只不过是学习人家一点皮毛儿。反正我唱您得蒙着眼睛听,跟喜彩莲完全一样;您可别睁眼,您要是睁眼听,怎么听怎么像……
乙 喜彩莲?
甲 像×××。
乙 瞎,我还以为学得像喜彩莲哪!
甲 我这嗓音差点儿,您就凑合着听。
乙 行啦,您就学两句儿吧。
甲 剧情是:小红在北楼奉了小姐之命,去花园儿找大红,下楼后来到花园里,看见花儿开放,她还要报一报花名儿。我给你学这点儿啊?
乙 好。
甲 “在北楼……”你别看我嗓子不怎么样,可是词儿让你听得清楚。
乙 应该这样,你唱吧。
甲 “在北楼……”这三个字都得送到各位耳音里去。
乙 啊。
甲 “在北楼……”您就算站在最后边,也让您听得见。
乙 嗯。
甲 “在北楼……”要不怎么说……
乙 我说你还有完没完了?
甲 这不是怕人家没听清楚嘛!
乙 全听清楚啦。
甲 咱这里有多少位?
乙 有四五百位。
甲 每位三句。
乙 啊?那就甭唱啦!大家一句就行啦。
甲 别让人家挑了眼。
乙 就别磨烦了,唱吧。
甲 这人还急性子。(做欲唱状)啊……他……头一句什么词儿来着?
乙 (大声)“在北楼!”
甲 嗬,我说你干吗哪?你吃了炸弹啦!怪吓人的。
乙 穷磨烦半天,结果又忘了。快唱吧!
甲 (唱)“在北楼我领了小姐的命,我一人到花园去找大红;手扶栏杆把楼下啊。”台台台!
乙 噢,你这是下楼哪?
甲 我这儿蹬三轮儿哪。
乙 嗐!
甲 (唱)“下来了八五哇一十三层,我们穿宅过院……”
乙 你怎么啦?
甲 我踩电门上啦。(接唱)“……来得好快,花园不远就在面前迎,迈步我把后花园进……”台台台台!“有小红我细留神儿……”
乙 你干吗哪?
甲 我找烟头儿哪。(接唱)“花开四季就爱死个人儿。那一盆儿开的本是老来少,这一盆儿开的本是玉美人。那一盆儿有枝儿无叶儿是个光棍儿,这是一盆儿有叶儿无枝儿是个寡居儿。那一盆花儿也有叶儿也有,好像一对美貌夫妻儿。这一盆儿有个花儿它张着一个嘴儿,好像我呀,十七八的姑娘,哎哟!”瞧我眼睛!(唱)“我们没有一个女婿儿啊!”
乙 好嘛!就这转眼珠儿我就来不了。
甲 眼神必须得活呀,才能显出剧中人那么活泼天真、可爱嘛!后边夸公子那段儿,小红唱也是小辙儿。
乙 什么词儿呀?
甲 (唱)“有小红细留神儿,上下打量那被绑的人儿,大大的俩眼儿喏(rě)……”眼睛她唱“眼儿”,临完唱成“眼儿喏”,你“揉”它干吗呀?(接唱)“弯弯的两道眉儿……”眉毛哇!她唱“门儿”。你想,这儿要是门儿,这儿是门框,往哪儿贴对子?(接唱)“雪白的呀小脸蛋儿,人家没有一个麻子儿……”脸嘛,唱“脸蛋儿”,麻子唱“麻子儿”。没有“一个”麻子,都是五个一摞!(接唱)“红嘴唇儿不笑不说话,一笑俩酒窝儿。人家的爹妈必是长得嘚儿,要不然不能养下这样白胖小小子儿。”由这儿往后,年岁看不准了。(接唱)“看年纪儿十四五哇,十五六七儿,十七八九呀,二十郎当岁儿。”这到底是多大呀?
乙 这……我也不知道!
甲 后来人家的唱词儿越来越细致了。
乙 对。
甲 有的戏真是风行一时,大街小巷男女老少要是对这个戏熟悉,张嘴一唱就是这句。
乙 过去在街上流行的是什么戏呀?
甲 过去一度流行过爱莲君的《烧骨计》。你正好好儿走着道儿,不知起哪儿就冒出这么一句来,“娘怀儿呀,一个月呀……”怎么样怎么样,就这点儿,大家都熟悉。那天有一个人唱这句把我给逗乐了。我在前边走,她在后边唱:“娘怀儿呀……”我回头一看,敢情是六七岁的一个小姑娘,她也唱“娘怀儿”!
乙 那是因为大家对那个戏太熟啦。
甲 爱莲君在天津红啊!她成名的戏就是刚才我说的那出《烧骨计》,还有一出是《于公案》。哎呀,那简直是太好啦!
乙 怎么个好法呢?
甲 这是个悲剧,她能把看戏的全给唱哭了!
乙 没那事,我要是在那儿听,她就唱不哭我。
甲 怎么呢?
乙 因为我这个人从来不爱掉眼泪。
甲 你多狠的人也能让你哭了。
乙 没那事,我们家死了仨耗子,我就没哭它!
甲 废话!你要是不信,我学一学爱莲君的这出《于公案》,唱不过五六句就能把你给唱哭了。
乙 没那事。连她本人都唱不哭我,你学人家怎么能把我给唱哭了呢?
甲 是这话?我要是唱不哭你,我改姓,姓你的姓!
乙 甭吹大话,你唱吧。
甲 你把手绢儿预备好吧!
乙 干吗呀?
甲 等着擦眼泪。
乙 你就唱吧。
甲 (唱)“八月中秋,雁儿往南飞,跑腿儿在外总有三不归。头不归呀,二老面前不能尽孝;二不归,恩爱的夫妻不能奉陪;三不归呀,倘若病在了招商(哭味儿逐步加强)儿店,煎汤熬药依靠谁?(哭)夫哇!”
乙 (随着甲的唱腔,做越来越难受的表情)要不你甭唱啦,这玩意儿是让人酸得慌!
甲 啊……哇……
乙 你这是怎么啦?
甲 我钱包丢了!
(郭全宝忆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