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飞打严嵩 - 中国传统相声大全(全五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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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传统相声大全(全五卷) [第二本] 主编 刘英男 副主编 贾德臣 文化艺术出版社 2011

这回我说段相声。

这相声跟大戏有分离不开的地方。

噢,您说的是京戏呀?

当然得以京戏为标准嘛。

噢。

我说几出戏您听听,是相声不是?

这我还没体会到。

《老王请医》。

《请医》?

说相声里头,不是有个《戏迷药方》吗?

噢,这是小花脸的戏。

小花脸的戏,都是相声。

噢,还有什么戏?

《定计化缘》。

对,《化缘》。

还有哇,您就拿《乌盆计》来说,张别古跟赵大到一块,他逗哏不逗?

那他当然逗哏哪,俩小花脸嘛。

这不就是相声剧,剧就是相声嘛!

噢,这个京戏跟相声的关系这么密切。

不但密切,这个京戏的规矩,说相声的就得懂。

噢。

你要不懂这个,到时候就得吃亏。

您看,在这一点我还真不懂。

我给您讲讲吧。

好哇。

古代的时候,跟现在不一样。

噢。

现在就是五大行。

哪五大行?

生、旦、净、末、丑。

哎。

过去不是。

过去有多少行?

十大行。

噢。

这十大行,我说说您听。

那除去生、旦、净、末、丑,还有什么哪?

我念念您听听吧。

您说说。

一末,二净,三生,四旦,五丑,六外,七小,八贴,九副,十杂。这么十大行。

噢。

那么您要不知道,我给您分析分析。

那您说说。

什么叫“末角”呢?

“末”?

哎,是戴白髯口的,差不多的戴“黪满”的,都是末角唱。

啊,这叫末角。

这叫末角。

戴白胡子?

哎。

白满,黪满,这叫末角?

对,这叫末角。净角哪?

净,不是花脸吗?

哎,就是铜锤花脸。

噢。

曰之为“正净”。

噢,铜锤。

哎,这就是二净。三生是什么?

三生?

是老生,不见得都是生角。

噢。

您拿这戏来比,是戴三绺的,不就得说是老生吗。

那现在都这么说吗?

哎。有其他的戏,戴着三绺他就不是“生角”。

这我还真不懂。

给您分析一下吧。

好,您说说。

您拿这个什么来说:《当锏卖马》。

秦琼?

哎。

那不是老生吗?

不是,外角。

这叫“外”?

哎。您拿《翠屏山》的杨雄说吧。

那不是老生吗?

外角。

这也算外?

《坐楼杀惜》那个宋江吧。

那是老生呀?

外角。

这也是外角?

哎。

您说这些我都不懂。

您拿这个来说吧。

哪个?

《黄金台》。这《黄金台》这出戏就别扭。

《黄金台》那田单、伊立?

这田单您看着像老生不像?

老生啊。

哎,不是老生。

他算哪行?

外角。

噢,也算外角。

您看他一出场,纱帽圆领,您看着挺好看,为什么叫外角唱?

这我可不知道。

多咱“盘关”的时候,您看,他得往脸上抹灰。

噢,就是他装疯那点儿。

那么您说这伊立是怎么个角呀?

伊立我认为是花脸。

又错了。

净角吗?

这是杂角。

杂角?

哎。

怎么叫杂角呢?

这杂角不是十杂吗?咱们说到第三这儿,咱反过来再给您说。

先说这个“杂”。

这是“杂角”。你比如说,那个小生不是小生角唱。

哪个小生?

就是那小王子。

噢。

《黄金台》里那个小王子。

那不是小生?

哎。分配给正旦来唱。

噢,旦角。

你看这玩意儿麻烦不麻烦?

您看这外行都不懂啊。

您看这三生来说吧。

嗯。

那三生里正生才能叫生角。

那什么角为正生呢?

您就拿这个《二进宫》说,这仨都是正的。娘娘,正旦。

那个李艳妃。

哎。老杨波,正生。

那老生。

哎。徐延昭呢?

花脸哪!

花脸,您看这也是仨正角。

噢,他是正净,铜锤花脸。

这三人统统是正的。还有一出戏这仨也得是正角。

哪出戏?

《八义图》——《搜孤救孤》。

啊。

您拿这《搜孤救孤》说吧,公孙杵臼。

哎,这是什么?

末角。

对了。戴白胡子的。

程婴。

程婴他是——

正角的正生。

老生。

您拿屠岸贾说吧。

那不是花脸吗?

哎,是正净。

噢。

您看这玩意儿难不难?比如说还有一出戏。

哪出?

这个《武家坡》。

《武家坡》不是一个老生,一个青衣吗?

哎。

一生,一个旦。

到了《武家坡》这个生,也可以叫“六外”来唱。

还有“六外”。

这“六外”就可以唱。为什么?就因为闹腾一点,有点滑稽了,把正生给演杂了。

噢。

就是这么一点。

您看,您对这很有研究。

您拿这个,是红净唱的,这得说是京戏班。您再往上说哪,这个得“三生”来唱。

噢,三生,也就是“正生”。

您拿这个什么来说,“四旦”,刚才我说这戏里有“正旦”。这类都是“正旦”。您看这《打严嵩》来说,那里有个小王子,叫常宝童。

对。

那个“小生”不唱。

那个哪行唱?

“正旦”唱。

那个小生得旦角扮。

哎,得正旦来唱。

嗯。

这是“四旦”。五丑——这“五丑”那就甭说了。

小花脸。

哎。是抹豆腐块的,就在这第五上。

嗯。

“六外”刚才我说了,所有的这几出戏,得六外来唱。“七小”——

“七小是什么”?

唱小生的。过去没有武生,完全是小生扮。

噢。

周瑜。

小生。

连什么都是,赵云。

噢,也是小生。

这“八贴”是什么,就是花旦。花旦为“八贴”。

噢,贴。

过去的老艺人,唱花旦的都叫这个名字。

叫什么?

什么荣贴仙哪,小贴仙,好些个叫带贴字的。您甭问,那是唱花旦的。

噢。

“九副”是什么?

不知道。

唱老旦的,占第九个字。

嗯。

您要是唱二花脸的,这个叫杂角。

二花脸?

这话又说回来了。我要是不住戏班,我怎么知道这么些个?

您这有研究。

现在叫剧团,那会儿叫戏班。我们那班子名字最好了。

叫什么班?

叫韭菜班。

韭菜班,跟那白菜班有什么区别?

都在一个菜园子里头。

嘿,鲜货。

那个时候唱戏跟现在不同。

怎么?

现在台上不出事故,过去常出事故。为什么?规矩坏。

怎么的?

后台呀,开个玩笑呀,比如说,谈着谈着心,或者睡着了,迷迷糊糊的就许出去了。这个一点儿也不敢耽搁。

是呀?

这一出戏里要是一耽搁可麻烦了。

就是。

您是个相声演员。

对。

大概朝代您许知道。

我反正是知道一点儿,一般地知道。

眼目前的问您两句,这个“曹操”是哪朝的人?

曹操?

啊。

我说得可不一定对。

没关系,说错了咱重改。

我知道是汉朝。

对。

是吧?

后汉三国。

对呀。

嘿,有两下子。这个“张飞”哪?

张飞也是汉朝。

好得很。对。这“严嵩”是哪朝的?

“严嵩”是明朝的。

不错。

对吧?

哎,有两下子。哎,我问您点儿事。

嗯。

这个张飞跟曹操,再加上“严嵩”,这个严嵩跟曹操他们能不能?

那可不能,他们见不着哇。

见不着?

那当然见不着啊,您想,一个汉朝,一个明朝,怎么能见着呢?

嘿嘿,您这个人少见多怪。

怎么?

他们两人不单见了面,两人结为金兰之好,拜了把兄弟了。

您这是开玩笑,没这么回事,那差着好几百年哪。

这个您不知道。这个事就出在我们“韭菜班”里头。

是呀?

哎。

是怎么回事,您说说。

那天这戏码写出来了,大轴是《群英会》。

好戏。

好戏不是。

这是个群戏。

头里得有个折戏。

嗯。

什么叫“折戏”呀?到京城里就是单出戏。

对。

咱们垫一出,您要到河南戏叫折戏,陕西戏也叫折戏,就是头里垫这么一出。

就是本戏之中的一折。

哎。为什么?他不够哇。头里后头钟点不恰当。

对。

头里垫这么一出。垫一出《打严嵩》。

噢。

这个戏里头都是谁呀?

是一个花脸。

对。

这个严嵩。一个是邹应龙。

对呀。

老生。

还有一个小花脸哪?

对,还有一个小花脸。

那门官,叫严侠。

对。

那天我没事,那个知事的老板说了:“张杰尧 [1] ,你辛苦辛苦,你来这个严侠。”

[1]:张杰尧,著名相声演员,艺名张傻子。

就那个小花脸。

哎。

那行呀。

我想这个没多大的事,上去一念对儿,回来跟着邹应龙一捣乱,就没什么事了。

事情不多。

哎,事情不多。

这算您的歇工戏。

可是这么着,出了错儿了。

出错儿了?

啊。

怎么的?

拿我说吧,我一上来:“啊哈!”

台台令令台。

“相府门前七品官,见他容易见我难。”

对。

“我乃门官是也。今乃三六九日,乃是太师爷谒见之期,一言未尽,那旁一官儿来也。”

哎。

这回上谁呀?

邹应龙啊!

邹应龙跟我得捣半天乱,因为这大礼,小礼,三百六,二百四,一捣乱,我捣不过他了,我说:“干脆您上我那小屋待一会儿,我呀,把太师爷给您请出来。”他就下场了,我这儿替他喊一声:“有请太师爷。”太师爷在里头搭架子:“嗯台”,出来要唱四句。

嗯。

这四句很普通的词,都是这么唱。

怎么唱?

“昔日有个王莽臣,药酒害死平帝君,造下冲天冠一顶,要夺大汉锦乾坤。”

嗯。

回头他进来,要四句坐场诗,坐场诗这么念。

怎么念?

“君不君来臣不臣,残害忠良到如今,造下冲天冠一顶,要夺大明锦乾坤。”

对。

“老夫严嵩,大明嘉靖皇帝驾前为臣,官拜首相。我儿与当今万岁同年同月同日生,就是不同时。当今万岁有九五之尊,我儿就无皇帝之位也。严侠!”这我得答应。

对呀。

“有!”“大事通禀,小事任你去办!”我还得替他回。

对。

“启禀太师爷,邹应龙求见。”“邹应龙,嗯——”

怎么了这是?

“他与老夫素无来往,要见老夫,为了何事?”

他得问。

“他言道有好心当献。”

嗯?

“这好心当献?严侠!”“有!”“击鼓升堂!”这儿得打家伙。

对!

吭郎切得切,吭郎切得切,吭郎!完事了,我得给喊一嗓子。他这儿得叫我:“严侠,邹应龙到来,叫他东角门打躬,西角门施礼,报门而入。”“喳!邹应龙听真,太师爷有谕,叫你东角门打躬,西角门施礼,报门而入啊!”这回上谁呀?

上邹应龙啊。

上邹应龙。

老生来了。

上不来了。

怎么的了?

跟帽箱打起来了。

在后台打架哪。

因为这个盔头给他勒紧了,他不愿意了,他说:“你看,我上场了,给我勒这么紧,给我勒晕了怎么办?”

就是。

“这后半出我还唱不唱?”

哎。

这帽箱说了:“你是唱戏的不是?我勒得紧、松,这脑袋是你的。”

对。

“你自己不知道松紧吗?”

就是。

两人说着话,打起来了。后台管事的看见了,“哎,你们别吵嘴,该着上应龙了。”应该是上邹应龙了。

对呀。

有一个人年纪大了,姓程,叫程永荣,这个人年纪大了,耳朵沉了,一听上应龙,他听错了。

他听个什么?

上永荣,噢,大概叫我上场。他听见了,赶紧跑到上场门“嗯台!”好嘛,他蹓跶出去了。

就这程永荣啊。

啊。

他不是唱红净,唱花脸吗?

这回他扮的曹操。

啊。

这可麻烦了。他这个角色别扭哇,曹操,《群英会》的曹操,他在后台那儿坐着啊,他一听说上“永荣”,他一嗯台上去了。连台底下都瞧愣了:“怎么啦?又出来个花脸哪!”

就是。

他不理会呀,他耳朵背呀。打着长锤,他这儿出来了;吭郎才来切,吭郎才来切,他就唱上了。

还唱哪?

啊。

唱的什么词儿?

“每日里饮琼浆醺醺大醉。”吭郎才来切,吭郎才来切,吭。“昼夜里施巧计紧皱双眉。造下了铜雀台缺少二美。”吭郎才来切吭郎才来切,插进来,补一句“杀孙权灭刘备心愿方遂!”他一抖袖,心里不痛快了。

嗯。

为什么他不痛快呢?他一抖袖他找椅子,您要是到戏台上,多咱要找椅子的时候,必须他得抖抖袖,往后看看,假使他要是没有椅子,往那一坐来个大屁股蹲儿,那多寒碜哪。

那好嘛,那戏就砸了。

是不是?他这么一抖袖,回头一看没椅子。这检场的不愿伺候我怎么着?

嘿。

他回头要发作,这么一回头吓一哆嗦。

怎么了?

这个大座上还坐着个花脸哪。

那儿还有严嵩哪。

就是呀,那儿有严嵩在那儿坐着哪。他应该坐小座,把大座撤到后边来了。

对呀。

他一看有个严嵩。他是唱花脸的,他不是认识那个严嵩吗?

就是呀。

这角色他也来过呀。

对。

坏了,我冒了场了。要往回这么一跑,这倒好上来了。

那不回去怎么办哪?

不回去,我往这儿一站,我算怎么个人呀?

对呀。

你还别说,他这脑筋真好,他要把这个错儿搁在严嵩身上。

噢。

还要说一句行话,还得叫严嵩知道,他看着严嵩,冲严嵩拿手一指:“唗!什么人大胆,占了老夫我的座位!”

嘿,他倒火儿啦!

他当然得火儿啦,他意思要把这错儿搁到人家身上。

好嘛!

不但他火儿了,后边他又说了一句行话。

怎么个话?

“钻锅”。钻锅您懂吗?

钻锅,我不懂。

这一出戏呀,他一句不会,上去就敢唱,敢说,这就叫“钻锅”。

噢,就是临时抓词。

哎,这个是人家的行话,叫“钻锅”。

哎。

严嵩心里不痛快呀:你怎么把错儿搁到我身上啊!你冒了场了,你叫我钻锅,我就得胡陪着你唱。那我得问问你:“尔口出大言,你是何人?”哎,他问他了。

啊。

这曹操那派头来了:“俺乃汉相曹操。”您说这个严嵩也真会“钻锅”。

哎。

“噢,却原来是汉丞相。”“正是。”“啊,请坐。”这回我忙活了,我得给他们拉座呀。

对呀。

我不是来那个严侠吗?给他们拉了一个八字。

啊。

您说那个来严嵩的真会说话。

怎么说?

“不知丞相驾到,未曾远迎,当面恕罪。”

还聊起来了。

曹操也搭茬儿了。

怎么说的?

“老夫来得鲁莽。”一定是鲁莽,不鲁莽,他能冒场吗?

对。

“太师爷海涵。”“岂敢!”严嵩又说话了。

又说什么哪?

一想:我们俩在这儿木坐着,得找个话说。“啊,丞相,我有一言出口,从不从,休要烦恼。”曹操一想:咱们俩正没词儿哪,咱们俩找话说。水词儿算什么?

这叫什么戏?

“言讲当面。”严嵩说了:“啊,丞相,我要与你结拜金兰之好,从不从,莫要烦恼。”

噢,要跟他拜金兰兄弟。

要拜把兄弟。

嘿。

曹操又说:“啊,就依太师爷。”哎,真好办。“严侠!”又忙活上我了。“香案伺候。”这个摆香案省事。

对。

怎么哪,有俩木头蜡扦,有个香炉,往里一插香。这位序大小可麻烦。

怎么?

您说,谁是哥哥,谁是兄弟?

要按年头儿说,好像曹操比他——差好几百岁哪。

就是嘛。不过这不能这么算。

这怎么算?

他们俩同着场哪。

是呀。

这“严嵩”戴着是“黪满”,曹操戴着“黑满”,你说这黪白胡子岁数大,还是这黑胡子岁数大?

那还应该是“黪白”的岁数大呀。

这不就对了,曹操还就认可了。

当兄弟?

哎。

嘿!

“兄长在上,受小弟大礼参拜。”他这儿搭茬了:“这倒罢了。严侠,酒宴摆上!”酒宴摆上了。

这拜完把兄弟得喝一通儿。

这也省事,有一把破酒壶,有两个木头酒杯,往上一拿。

戏台上可不就是这样儿。

这把酒壶里面能盛的多了,你别说两人喝,十六个人喝,老喝不完。

是呀?

他根本就没有嘛!

对。

这用上我了,过去给斟酒。这曹操喝着酒,严嵩也得喝着酒,他这一举酒杯,不知道怎么叫起板来了。

哟。

“请酒!”哟,拉胡琴的说,你们俩在那儿喝酒。这都哪儿的事呀!不是一朝一代,两人坐在一块还要喝酒。

有意思。

这一叫,叫的是〔原板〕。哎,你还别说,来严嵩这主儿,还真有两下子,当时就唱出来了。

也是现编的词儿?

当然是了。“太师府,摆酒宴,开怀畅饮,尊一声汉丞相,细听我明。你在汉朝为首相,官居一品,带领着千员将百万雄兵。”曹操一听“夸奖了!”

嘿!

拉胡琴的一听,他也要唱两句。“太师爷,休得要,夸奖过甚,你乃是明朝中非等闲之人,大明的江山,有你一份,这满朝中,满宫中惧怕你三分!请酒!”他们两个又喝上了。

哎!

这后台可反了。

怎么了?

他们两人这儿喝,这个戏得唱到什么时候?

就是。

这玩意儿多别扭,这不行。老板说了:“赶紧上去一个!邹应龙上去,你惹的祸,你把曹操给换下来。”这邹应龙说:“不行,我呀是个御史,那儿坐着个太师爷,他一咋呼,我就得下来。”老板说:“这不要紧,叫蒋干上去,把严嵩换下来。”

对。

这扮蒋干的说:“不成!那儿坐着个丞相,我是个‘谋士’,我也不敢上去。”

就是。

你别说,有一个人说:“老板,不要紧,谁不知道我是莽张飞呀,我上去能把他给换下来。”

嗯。

“我这儿背着鞭哪,我上去给他们一顿鞭,把他们两人都打下来。”老板说:“对对,救场如救火,干脆你上去吧!”你想他是莽张飞,他又是唱花脸的,一唱就是快的。

对。

“走哇!”锵……他上来了。他上来也没词儿,脑筋好,现编的词儿。

噢!怎么唱的?

还合乎情理。

噢。

“老张生来秉性刚,为何奸贼聚一堂,怒气不息二堂上,大胆!管叫二贼一命亡!啊……”他这一哼哼不要紧,曹操不理会,一瞅张飞上来了,这是我这出戏的角啊,越多越好哇。

对。

严嵩一看张飞上来,心里这个不痛快,来个曹操,跟我喝上了,这又上来了个张飞,这我不能饶这个,赶紧拿手一指“呔,什么人前来造次!”你想这个张飞是大花脸,当然就急了。

嗯。

“你三老子张飞在此!”严嵩一听,你到这儿不行!我是太师爷,我得吓唬吓唬他!“严侠!”“有!”“将他拿下!”拿他?唱小花脸的有拿大花脸的吗?

就是。

甭说别的,胳膊也比我粗呀。他只得在这“喳喳,喳喳喳”……他这么一喳,曹操准知道我没词儿了,把这话头接过来,这事就好办了。

嗯。

“且慢,这张将军乃三国的名将,也好酒贪杯。来来来,待我把酒三杯!”他叫张飞也喝三杯。本来演张飞这个主儿呀,好喝酒。

噢。

他忘了这戏台上这事是假的了。他一听见酒他高了兴了,那意思要喝:“这个——”哟,那老板在后台扒着帘一听:我叫你拿鞭把他们轰下来,你要是一喝酒,这出戏就完不了啦!

就是。

冲他一摆手,冲他一攥拳,摆手是说,你别说喝,冲他一攥拳呢,是把他们打下来。

哎。

这个时候扮张飞的明白了:“唗!胆大的曹操,名为汉相,实为汉贼。啊,严嵩,你搅乱大明江山。某哪里容得尔等!待三老子结果尔的性命!”啪嚓这一鞭子打在桌子上了。

哟。

你还别说,曹操和严嵩两人都有词儿。

怎么?

“哎呀!贤弟,这人来得利害,待你我逃走了吧!”他们两人下场了,把张飞给扔在那儿了。

好嘛。

张飞急得直哇呀。“哇呀,哇呀,哇呀——”他自己一想:我哇呀半天也不像话。

那怎么下台呀?

我也得想法子下去。嗯,行,“啊,贼子逃跑了,三老子赶上前去呀——”他也下去了。把我一个人扔在台上了。

对了,您严侠怎么办哪?

你还别说,咱们唱了几十年的戏了,能够把我扔在台上吗?

对呀。

我唱了四句台词,我也下去了。

你怎么唱的?

我这么唱的:“今日严侠运不通,遇见一台糊涂虫,我唱了四十多年戏,还没有见着张飞打严嵩!”——我也下去了。

嘿!

(张杰尧 侯宝林演播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