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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传统相声大全(全五卷)》 [第二本] 主编 刘英男 副主编 贾德臣 文化艺术出版社 2011
乙 这回我说一段相声……
甲 (唱岔曲)“春至河开,绿柳时来……”
乙 这位也不知道是什么毛病!
丙 (用嘴弹过板儿)
乙 嗬,还带着弦儿来的。
甲 (接唱)“梨花放蕊,桃杏花开,遍地芽土内埋……”
丙 (用嘴弹过板儿)
乙 (拦)二位,二位,怎么意思?一个唱一个弹,我还说不说啦?
甲 你说你的,我们唱我们的呀。
乙 那多乱哪!我这场是相声,您二位一唱,我就没法儿说啦。
丙 你看台下坐着这么些位观众,有爱听说的,有爱听唱的,爱听说的就听你说,爱听唱的就听我们唱,咱们是井水不犯河水。
乙 不成您哪!那也得等我说完了你们再唱。
甲 好吧,你先说,我们在这儿先等一会儿。
乙 这回我说一段单口相声……
甲丙 (同时用手比划意思是对乙不满)
乙 (发觉了)我说你们二位在这儿演无声电影儿哪,指手画脚地干吗哪?
甲 这回我们两人没唱呀?
乙 是啊,你们比唱还厉害!你们要想在这儿待着就老实点儿,要不然你们就活动活动。
丙 合着跟你这儿待会儿还得受限制!
乙 你们不会走吗?
甲 得,这回我们不动行了吧。(一动也不动)
乙 我今天说一段×××,这段就说明了……(发觉甲、丙)这倒好,这二位也不知道是哪儿的问题,上这儿反省来啦。
丙 你说你的,就别管我们啦!
乙 我也得说得了哇,你们俩人二鬼把门一边儿一个,这瞧着多别扭哇。
甲 干脆你也甭一个人说了,今天我们俩帮你说一段儿得啦。
乙 我可不怕你们二位过意,你们把相声看得太简单啦。
丙 本来吗,你这相声有什么呀?
乙 有什么?深沉大了,起码你得精通说、学、逗、唱四门技术才成哪。
甲 那我得跟您打听打听,您这“说”有什么深沉哪?
乙 说点儿什么得生动有趣味,有头有尾,也甭管说多长的时间。得叫观众听着不烦。
丙 “学”是怎么回事儿?
乙 “学”也是一套技巧,学什么就得像什么。俗语说得好,装男像男,装女像女,男女不像,不如不装。
甲 “逗”哪?
乙 逗出一句哏来要俗不伤雅,即使不能使观众哄堂大笑,起码也得位位龇嘴儿。
丙 “唱”哪?
乙 那更难啦,不论是南昆、北弋、东柳、西梆或西皮二黄、坠子、快板、大鼓、单弦、快书、岔曲儿,你得样样精通才行。
甲 那好啊,您别看我们说上不行,唱上我们行,这回我们两人帮您唱一回得啦!
乙 你们帮我唱什么呀?
甲 我们对于岔曲儿很感兴趣,咱们就唱回岔曲儿得啦。
乙 唱岔曲你们二位行吗?
甲 行吗?要讲究研究岔曲儿,也不论是现实的、传统的、写情的、写景的、创作的、改编的,我可不是跟您吹,我会个百八十段儿的。
丙 我也会个几十段儿。
乙 你们二位也甭吹,岔曲儿会个百八十段儿的不算新鲜,唱可是唱,咱们可找那新鲜的唱,俗的可就别唱啦。
甲 嗐!你放心,有的是。
丙 咱们比着唱,看谁会得多。
甲 咱们谁先唱?
乙 让你们先唱,我要先唱,回头你们接不上来,归我欺负你们。
丙 你先别卖撇邪。(冲甲)咱们两人谁先唱?
甲 我先唱。(唱)“卸职入深山,隐云峰受享清闲……”
乙 (接)“闷来时抚琴饮酒山崖以前……”《风雨归舟》对不对,就您这玩意儿都臭街啦。
丙 噢,《风雨归舟》臭了街啦,没关系,这回我唱一个新的你接不上啦。
乙 甭说大话,有能耐你唱!
丙 (唱)“有这么一个人儿,实在邪门儿……”
乙 (接)“背旮旯儿低头不语儿,牙咬嘴唇儿,两眼发直正出神儿。”这段叫《思想问题儿》对不对?就您这玩意儿,连我们那儿的三岁的小孩儿都会唱。
丙 你接上来就得啦,干吗说便宜话呀?
甲 (对乙)你也甭放份儿,那俩不是俗了吗,这回我唱一个自己编的,你要再接得上来,从今以后我永远不说会唱岔曲儿!
乙 好,你唱吧。
甲 (唱)“树叶儿……”
乙 (拦甲)您甭唱啦,就是以树叶儿为题的岔曲儿呀,这都是光绪二十六年以前的岔曲儿啦,您还唱什么劲儿呀!
甲 你先等等吧,你怎么见得我要唱以树叶儿为题的岔曲儿哪?
乙 你刚才唱出树叶儿来啦。
甲 即使我唱出“树叶儿”来,唱树叶儿的岔曲儿也多啦,有树叶儿青、树叶儿高、树叶儿长,你准知道我唱的哪个呀?
丙 对呀!
乙 我跟您这么说吧,凡以树叶儿为题的岔曲儿我全会。
甲 噢,你全会,没告诉你我这是自己编的吗?你怎么能会哪?
乙 多咱哪!(向甲)你继续往下唱。
甲 这不结了吗!你听着,(唱)“树叶儿焦,树叶儿飘摇……”
丙 (用嘴弹过板儿)
甲 (接唱)“猪肉铺的耗子找煤铺的耗子去撂跤,招得那切面铺的耗子把热闹来瞧。猪肉铺的耗子使了个得合乐,煤铺的耗子使个大掼腰,招得那切面铺的耗子哈(卧牛)哈哈笑,大耗子追着小耗子跑,吓得那胆小的耗子往窝里挠(nāo)。”
丙 (用嘴弹曲尾)
乙 (大怒)行了,行,别弹了,你也别唱了!
甲 怎么啦?
乙 怎么啦!你是唱啊,你是拿我开玩笑啊?再一说你开玩笑得有地方,在私底下,你怎么闹也没关系,你在舞台上这不是成心要笑我吗!干脆你们二位这儿唱。我走行不行!
丙 你别走哇。
乙 我还不走哪,你也不听听他唱的是什么。
丙 他唱什么啦?
乙 啊……他唱的是……耗子。
丙 他唱耗子与你有什么关系呀?
乙 我不爱听。
丙 这都是没影儿的事。(问甲)嗨,我说,怎么回事儿呀?
甲 是这么回事儿,他(指乙)素日把白衣服都穿成灰色啦,总不爱洗,偏偏又爱喝酒,俩眼睛老喝得通红,有点儿胡子不多扎煞着,因为这个,大伙儿给他起了一个外号儿。
丙 叫什么呀?
甲 叫……叫耗子。
丙 (大笑)
乙 (急冲甲)这你就不对了,我托付你多少回啦,不叫你拿我外号打哈哈!
丙 嗐!一个外号儿算什么呀!
乙 那也分在哪儿说,今儿个当着大伙儿说,大伙儿一乐,你说我这脸往哪儿搁,再一说,你为什么非在这个时候唱哪!
甲 现在不是正在除四害嘛!
乙 你还是成心找寻我不是?
丙 唉唉唉,他怎么又成心找寻你啦?
乙 你不知道。
甲 干脆我告诉你吧,他今年四十五岁是属耗子的。
丙 这倒巧了。
甲 他说耗子是他的本命神,他最迷信耗子,现在除四害谁家都在打耗子,可是他家不叫打。
丙 为什么?
甲 他说耗子是财神爷,要把耗子全给打死,他们家的风水就没啦。
丙 好,又封建,又迷信!
乙 是我怎么把你得罪啦。
丙 (把乙推到一边)你先别着急,听我说,现在人人都在捕鼠打耗子,你拦得住谁呀!
乙 (脸上不悦但又无办法,冲甲)以后还是少玩笑。
甲 我这也不算跟你玩笑啊。
乙 还不算玩笑哪?
甲 您老疑惑,一说耗子就是您哪,再一说耗子这东西多脏啊,您看您身上现在多干净啊。
乙 是呀。
甲 连一个虼蚤都没有。
丙 有虼蚤就传染鼠疫啦。
乙 我还是耗子啊!
甲 您老爱往那儿想。
乙 我没法儿不往那儿想,你老往那道儿上领我嘛。
甲 (向丙)您别看他过去封建迷信,现在他可不那样儿啦。
乙 唉,我思想早就转变啦。
甲 那天我还上他家去了哪,刚到门口儿,我一看他正围着笼子那儿转悠哪。
乙 对,笼子里有块窝头,我钻进去就出不来,耗子笼子是不是?
甲 什么呀,我说的是鸟儿笼子,那天你不是正喂鸟儿吗?
乙 你倒说清楚哇。
丙 他养活的是黄雀儿吗?
甲 不是黄雀儿,是老家贼。
乙 我养活老家贼干吗呀?
甲 您别看他挺干净,鸟儿笼子他可不爱拾掇,招了好些个苍蝇、蚊子。
乙 这倒好,老鼠、麻雀、苍蝇、蚊子我们家都占全啦。
甲 您看这个人最小心,出来进去老躲着那个夹子。
乙 噢,耗子夹子!
甲 什么呀,衣裳夹子,你在院子里晒衣服,不拿夹子夹上行吗?风一刮全跑了,你是留着神,千万别夹着脑袋。
乙 是呀,夹住尾巴也跑不了。
甲 我一瞧门口儿还有“安妥”哪。
乙 噢,耗子药哇!
甲 嗐,我说您那门儿外头连车都没有,是安稳妥当。
乙 还安稳妥当。门口儿净是埋伏,我碰上哪样儿也活不了。
甲 您放心,早把窝门儿堵死啦。
乙 得,这回我连窝都出不去啦。
甲 你不是把屋门儿堵死了,房山开了个门儿吗?
乙 我干吗那么折腾啊!你跟我没完了是怎么着?
丙 唉唉唉,你们二位别往下搞了,越搞越深,咱们还是唱点儿!
乙 你别叫他唱啦,回头不定唱出什么来哪!
甲 我要真唱点儿有文有典的,你也得听得懂啊。
丙 没关系,他不懂我懂!
甲 好,我唱一段儿。(唱)“喜的是更深夜静,怕的是五鼓天明。”
乙 (向丙)您听见了没有,喜的是更深夜静,合着夜里我又蹓跶出来啦。
甲 我说你听不懂,你知道我唱的这段儿叫什么吗?
乙 不知道。您唱这段儿叫什么?
甲 我唱的是《罗成托梦》。
乙 《罗成托梦》这是怎么个内容?
甲 罗成在周西坡叫苏烈乱箭攒身,他的鬼魂要给家里托梦去,鬼魂来不得更深夜静吗?五更鼓天明鬼就该回去啦,哪儿有大白天满街上蹓跶的鬼。
乙 您这玩意儿太迷信啦。
甲 我唱的是《罗成托梦》,你认为我唱耗子哪。
乙 你就别找补啦。
丙 你别听这儿迷信,后头就不迷信啦。
乙 好,你继续往下唱。
甲 (唱)“喜的是更深夜静,怕的是五鼓天明。”
乙 鬼魂又来啦。
甲 (接唱)“住的是墙窟窿炕洞……”
乙 (问丙)鬼怎么住这地方啊?
丙 啊,鬼是住那儿。
甲 (唱)“与炉坑……”
乙 炉坑也住哇?
甲 (接唱)“吃的是残茶剩饭甭人盛……”
乙 (问丙)鬼敢情也吃饭哪?
丙 吃饭。
甲 (接唱)“身穿灰色的皮袄……”
乙 (问丙)鬼怎么还穿皮袄?
丙 鬼怕冷啊。
甲 (接唱)“一口钟,浑身上下无(卧牛)无有缝,最可喜正月十八鸾凤配成。”
乙 鸾凤配成是结婚不是?
甲 是啊。
乙 干吗非正月十八结婚呢。
甲 你怎么啦?正月十八耗子成家嘛!
乙 你还是开玩笑不是!我说你有新鲜的没有?
甲 好啦,这回我唱个新鲜的成不成?
丙 您唱吧。
甲 (唱)“碟碗频敲,盆罐山摇。”
乙 (冲丙)您听见了没有?碟碗频敲,盆罐山摇。(用手比划)稀里哗啦。合着我又出来啦!
甲 什么你又出来啦,我唱的是《纪小塘大闹严嵩府》。
乙 这又是怎么回事儿?
甲 严嵩是明朝的奸臣,有一天是他的生日,贺客盈门,严嵩把他家藏的古玩宝贝、心爱的东西都拿出来啦,摆在客厅叫人看,纪小塘最恨他,那天他也去啦,在袍袖里揣着一只白玉兔,借着乱的时候,就把这只兔儿撒到多宝阁上啦,这只白兔上来下去这么一乱蹿乱跑,把严嵩的古玩全给摔啦,一时大快人心,我唱的是《纪小塘大闹严嵩府》。
乙 好,又吓我一跳,您往下唱。
甲 (唱)“碟碗频敲,盆罐山摇,挺好的米面被它偷盗,新糊的顶棚被它嚼。”
丙 (用嘴弹过门)
甲 (接唱)“喂猫的剩饭不见了,常在那笼屉里吱(卧牛)吱吱叫,屋里没人到处跑,浑身上下无杂毛。”
乙 您唱的是大闹严嵩府吗?
甲 我这是耗子出窝。
乙 我一听就不对仗嘛!干脆我走,你爱唱什么唱什么。
丙 你走管什么呀,你也唱一个把他那个压下去那才叫有能耐哪!
乙 我唱什么呀。我倒是有词儿,这一生气全忘啦。
丙 您不是全忘了吗?没关系,这回我替您唱一段儿,咱们把他那气儿压下去,您看怎么样?
乙 好,那我谢谢您啦。
丙 (唱)“玳瑁声高,虎皮中瞧,金钩挂玉壮满膘,鞭打绣球把尾摇。”
乙 (冲甲)你听人家唱得多好。
丙 (接唱)“雪里送炭,把狸花找,玉狮子就在怀(卧牛)怀中抱,最可爱乌云盖雪无有杂毛。”
乙 (压甲)你听这个,你懂得吗?
甲 我不懂,他唱的是什么呀?
乙 啊……我还没打听哪!(问丙)您唱的这段儿叫什么呀?
丙 这段儿叫《八猫图》。
甲 怎么叫《八猫图》哇?
乙 我哪儿知道哇!(问丙)怎么叫《八猫图》哇?
丙 就是八样儿上谱的猫。
甲 够八样儿吗?
乙 够八……干脆你直接问他(指丙)得啦。
甲 (问丙)够八样吗?
丙 你听着:玳瑁、虎皮、金钩挂玉瓶、鞭打绣球、雪里送炭、狸花、玉狮子、乌云盖雪,这不是整八个花样吗!
乙 对,整八样儿。(问丙)干吗非得八个猫哇?
丙 因为耗子个儿太大,一个猫吃不了。
甲 对!得八猫分尸。
乙 我还活得了哇!
(谭伯如 陈涌泉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