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洋片 - 中国传统相声大全(全五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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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信息**
《中国传统相声大全(全五卷) [第五本] 主编 刘英男 副主编 贾德臣 文化艺术出版社 2011

[1]:*本篇系文字本,1931年曾由张笑侠辑入《相声集》上卷。

你们是做什么的?

是说相声的。

说相声的怎么不吆喝?

没听说过,说相声的就没有吆喝的。

噢,说相声的不吆喝呀?

对啦,不吆喝。要吆喝:“说相声咧!”那得多难听呀!

不吆喝的买卖,大概除了你们说相声的以外,再没有第二种了吧?

怎么没有?多得很。

你说说我听听。

变戏法的不吆喝,唱戏的不吆喝,耍狗熊的不吆喝,耍傀儡的不吆喝,耍鼠的不吆喝,卖鸡毛掸子的不吆喝,缝破鞋的不吆喝……要说起这不吆喝的买卖可多了,岂止数十样儿!

对啦!别的不用说,唯独缝破鞋的与卖掸子的,我实在没有听见过吆喝。

那是一定啊。要是满街上喊:“缝破鞋咧!”“好大的掸子!”那也一点儿不好听。(稍一顿)吆喝也是不一样,有的一张嘴就能听得出来是卖什么的,有的吆喝了半天,您也听不出来。

有有。

我就有一点儿能耐,只要你一张口,我就能够猜着你是吆喝什么。

这话恐怕不一定。

你不信不要紧,咱们当面试一试看。

咱们就试一试看。

你来吧。

你瞧着……(做张口状,但不出声)

你倒是吆喝呀!

你不是说一张口你就知道吗?现在张口了,你猜吧。

只张口不成!你非得吆喝出两个字来。

好吧!你听着:“买硬面……”

“饽饽!”

“新出屉的……”

“包子!”

“磨……”

“剪子磨刀!”

“还有两挂……”

“大山里红咧!”

“苹果青的……”

“脆瓜甜咧!”

“管打咧……”

“西瓜!”

你还真不错,全猜着了。

什么话呢。

我再吆喝几个你一定猜不着。

没那事。

你不信咱们也试试看。

好,咱们试试,你再吆喝吧!

好,我吆喝:“大小……”

“金鱼来哟!”

“洋灯罩儿来!”

怎么着拐弯啦?

“蛤蟆骨朵儿……”

“大眼贼咧!”

“大田螺蛳咧!”

又拐弯儿啦!

“收拾……”

“桌椅板凳!”

“洋铁壶咧!”

我说你怎么又拐弯儿啦!

“粥咧……”

“豆汁粥咧、大米粥咧、豆儿粥咧、江米粥咧、小米粥咧、枣儿粥咧、八宝粥咧、高粱米粥咧、莲子粥咧、玉米𥻗粥咧、杂合粥咧……”我全说了看你还往哪儿跑!

“腊八粥咧!”

没听说过,还有卖腊八粥的吗?

没有不是?

对啦!

我就吆喝嘛。

除你以外,再没有第二份儿了。

别打哈哈。

对啦,别打哈哈!

您瞧这做买卖的吆喝,真是好听的,拿腔用调的非常是味儿!

可也不一样。

当然哪,也有吆喝出来真不好听的。可是话又说回来了,吆喝的腔调与唱戏的腔调虽然不同,其道理可是一样,只要是你生了一个好嗓子,有味儿,吆喝出来一定好听。要是没有好嗓子,就是多好的调,你吆喝出来也是不好听了。

那是一定的道理。

您别看我长得不好,我倒会吆喝不少玩意儿。

啊,你还会吆喝玩意儿哪?

你不信不是?

怎么不信!今天没事您吆喝几样我听一听。

可以!可以!您瞧那拉西洋景的。

啊!西洋景,就是那位拉大片的?

对啦,拉大片的吆喝也不是一样。

噢,不是一种?

对啦,第一种是京南一带的人。

就是。

他们吆喝是这样:“往里头瞧哇头一片,十冬腊月的好冷的天,那大雪不住地纷纷地下,那楼台殿阁呀成了银山哪啊唉!”哧……

你哧什么呀?这是什么毛病?

就是拉上一张去了。“再往里头瞧哇又是一片,丈夫怕婆照在里边。那小媳妇就在炕沿上坐,她的丈夫哇,就跪在眼前哪啊唉!”哧……

这又是一片哪?

对啦。还有一种,他们是京东一带的人,可又不是这样吆喝了。

是怎么地吆喝?

他们这一种拉大片的可不同别的拉大片的。

怎么?

你瞧不管你是谁,不管你多么死心眼,只要是你在他的旁边一站,他要是一让你,你是非瞧不可。

这话不一定吧?

你不信不是?

当然我不信哪。不怕你说得天花乱坠,我不看你有什么法子!

让你瞧就有法子嘛。

我不信。

你不信不是?

啊,我不信。

不信不要紧!我就会拉大片,咱们两个人当着大众,今天试一试,你看好不好?

好!

我要是不把你说活了心,你要是不看,我就是你的儿子。

好吧?你要是把我说活了心,看了你的拉洋片,我就是你的儿子。

好吧!就那么办,一定不许改嘴。

当然啦!

来,诸位一站一立的老先生听着,我是一个外乡人,路过贵宝地,把盘缠用短了,今天在这儿把我由上海新带回来的几张洋片叫大家看看。一个铜子儿看八大片,里边所照的全是许多的名胜古迹,还有北平的车站,直奉交战,隔着这个小镜子一照,与真的一个样。诸位花一个铜子儿看一看,一来解闷,二来帮我一个盘缠。说了半天,先请一位,等我下去让一让!

(对观众说)任你说得天花乱坠,我有一定之规,不看(甲到乙的跟前)

我说这位老乡,你老捧一捧场,你老是头一位,一个铜子儿看八大片。

嘿,一个铜子儿看八大片,那是多么贱呢,哈哈!

看啦吧?

哈哈!不看!

你老是头一位,人无头不走,鸟无头不飞,花钱不多,捧我一捧吧!

对啦,人无头不走,鸟无头不飞,花钱又不多,一者可以捧一捧你,再者又解闷,你说是不是?

对呀!看了吧?

哈哈,不看!

怎么着,还是不看?

对啦!

里边的玩意儿好着咧,又有打仗的,又有唱戏的,还有各地的古迹,一个铜子儿是多么贱呢,看看吧!

嘿!又贱又好玩儿,才一个铜子儿。

对啦,看啦吧?

哈哈哈,不看!

我说你这人怎么不识抬举呀?好话说了千千万,又贱,又看好玩意儿,又捧我,你又解了闷,一举够着八得了,怎么你这么不识时务哇!

好不是?

啊!

我不看难道说还有罪吗?你怎么做买卖说话这么不讲情理呢?

咱们谁不讲情理呀?我跟你说了多少好话,请你老做一位头面人。你一定不看,你是头一位,你要不看别人谁还看呢?你简直是一个破坏党啊!

谁叫你让我来看?你为什么不让别位呀?

我看得起你才让你呢!你真不懂情理。

你才不懂情理呢!

我告诉你是不是,你看看这个是什么,你知道吗(拿一把扇子或一块木头)

这是一把扇子(甲拿木板时,就说这是一块木板)。干什么?

你今天要是不看,我就打你。

你做买卖让人,人家不看你敢打吗?

怎么你又是不信哪?

我本来有点不信嘛。

好,你看不看?

我不看。

敢说三声不看吗?

怎么不敢?我不看!我不看!我不看!

好嘛,好话跟你说了千千万,我也是看中了,不打你是不成啊!(用扇子照乙的头上打一下)你看不看?

我不看!

(又用扇子打乙头二下)你看不看?

我不看,你们做买卖怎么打人哪?难道说不看还有罪呀?

打你嘛!(又打一下)谁叫你不看呢,你要是好好地看了算完事,不然还打你,今天我倒要看你是看不看。(又打)

得得!我看了成不成,您别打了,真他妈的这个买卖,他叫看就得看,没法子,是一个铜子儿看八大片不是?

一个铜子儿?不成!

是你说的一个铜子儿呀!

方才你要是顺顺当当地去看,是一个铜子儿。

现在怎么不成了?

那么我白费很大的劲打你啦!

怎么打了我还跟我要钱哪?

怎么着,不应当吗?(举扇做要打状)

应当,应当!诸位请看一看,我今天多倒霉,不但白挨了打,而且反倒给他钱。

我告诉你,你还别不愿意!

不敢不愿意您!那么多少钱哪?

八块钱。

多少?

八块钱。

花八块钱看洋片!

你不愿意呀?(举扇欲打状)

愿意,愿意。我跟你商量商量,我所带的钱不够,我先回家给您当一趟被褥去成不成?

不成不成!

钱不够怎么办?

看完了一块儿去取!

好,我算认啦!在哪儿看哪您?

等着我给你去弄。

你先弄好了省事不!

(把一个茶壶放在桌前,把壶盖取下再用一个茶碗躺在茶壶上,碗口对外。得了)弄好了,来看吧。

看这个茶碗哪?

不看茶碗看什么?不是才八块钱吗?我还是告诉你,我说有什么就有什么,我说到哪儿就到哪儿,你要是不跟着我说就要打你!

得!就这么办!您横竖得给我一个凳子坐着看哪!

什么?花八块钱还要坐着看,没有。

不坐着怎么看哪?

撅着看!

就撅着看哪?

怎么看?(做欲打状)

好好,就撅着!真没法子,只要是人倒霉,什么气全得忍!

快着!

嘛,快着!(乙俯下身去看着碗)

闭上一只眼看着真。(用手蒙乙一只眼)

请您就不必管我几只眼了,反正我看得了嘛!

不成不成!看我的洋片得有规矩!

好,就用一只眼。(闭上一只眼)

嗨!往里头瞧头一哟哇片,三民主义照在里边,总理的遗像当中挂,正正堂堂上边悬,上有“天下为公”四个大字,左右还有一副对联。上联写“革命尚未成功”,下联配“同志仍须努力”。这本是孙总理亲笔书写,使用美术照在里边。提起总理的名和姓,姓孙名文字逸仙。光绪二十一年逃往日本,方才改名叫中山。致力革命四十余载,故于民国十四年。二月四日低念遗嘱,三月十一把字签,九时二刻命归天。这就是中华民国的开国元老哇,噔不噔噔一噔噔,留在人间万古传哪唉!哧……(乙做惊状)

怎么啦?

拉上一片去,这头一片好不好?

好,好!

你再看这第二片!

我说,照样给钱不看成不成?

不成不成!不好哇是怎么着?

好是好,不过撅着屁股太不好受。

你对付一点儿吧!又不好受啦,好受别出来,在家里好受,打算看玩意儿,就得受点罪。

嗻,嗻!

你看这第二片!到了哪儿啦?

我知道吗?这是茶碗!你不说我哪儿知道?

对,我忘了说了,这一片到了北平的东车站,你看那下火车的人,那是多少哇!也有男的也有女的,也有老的也有幼的。你再看由头等车下来两个外国人,一个男的三十多岁,一个女的二十多岁,你看那小鬼娘儿们多漂亮啊,两人拉着手,一边走一边叽啦呱啦的!

对啦,说话呢!

(甲打乙一扇子,乙立起来走开。)

你听见了吗?

那你说叽啦呱啦的。

叽啦呱啦的像说话,这是洋片哪儿听得见说话!

劳您驾!谢谢您!给你钱吧!我不看啦!

不看完了不要钱!使人钱财,与人消灾,不看不成。

看完几片了,还有几片哪?

两片还没看完呢,还有六片哪!早着呢,快看来吧!

得,看!(仍做看状)

你看他们两个叽啦呱啦的是不是?

啊!

你怎么不说呀?

我不能说,我一说你又打我呀!

得了。

又拉上一片是不是。

对了,你看看又到哪儿了?

又到哪儿了?

我问你呢,又到哪儿了?

(乙立起)我知道吗?你不说我怎么知道。回头说错了你好打呀!

对,我又忘了说了,这一张到了上海四马路。你看两边的买卖多阔啊,全部是大洋楼。你再看那大书局,玻璃窗里放的书,五光十色那是多么好看。

对啦。

你再看那大马路上,来来往往的人,坐洋车的也有,坐汽车的也有,坐马车的也有。

对啦!

你再看那边坐洋车的。踏的那个脚铃当当的……(举扇要打状,乙立起走开)

没响!又往那儿领我,你说当当的。我一说“响”你好打我呀!得啦!

(张笑侠搜集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