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大名旦 - 中国传统相声大全(全五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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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信息**
《中国传统相声大全(全五卷) [第四本] 主编 刘英男 副主编 贾德臣 文化艺术出版社 2011

您是说相声的?

对啦。

听说干您这行什么都懂。

不敢这么说。

那就是什么都不懂啦!

听着别扭。

那你说应当怎么讲哪。

不,干脆您想问什么得啦。

我就是想请教一下您什么是享受。

就这个呀。

啊。

吃。

吃?

对,吃就是享受,一个人能吃,想吃什么吃什么,这还不是享受?

有什么根据。

俗话说得好,吃、喝、玩、乐嘛,这吃字首当其冲就在头一个,可见吃的重要性。

不然。

然。

什么毛病。

俗话说得好,好吃不如饺饺,享福不如倒倒,谁都知道享受就是吃,吃得好,吃得开心,吃得尽兴,吃得随意,吃得不想再吃了……

你没日子吃了是怎么着。

俗话说得好……

你俗不俗哇!

民以食为天,何为食,食乃吃也……

行啦,行啦,合算你就知道吃。

那你说离开了吃还有什么享受?

准确地讲应当是唱。

唱?

对,唱乃歌也。

我知道。

你知道什么?

我……

你就知道吃。

我呀!

人一高兴就喜欢唱两口儿,这就是享受嘛,而且是非常高雅的享受。

有这么一说。

为什么说唱是享受呢?

人高兴了才唱啊!

这只是一方面,还有一方面是唱的人不仅自己享受了,而且也给他人带来了享受。

你指的是听主儿。

对喽,这就不仅仅是个人享受,而且是大众共享。

有道理。

你看下班儿了几位朋友没事儿,大伙儿一约,老哥儿几个晚上有事儿吗?

没事儿。

好,咱们到中国大戏院听马连良先生唱的《甘露寺》,我请客。

好。

您说听马先生唱是不是享受?

多会儿都是享受。

没听说有这样儿的,一下班儿几位没事干,大伙儿一约,老哥儿几个今儿晚上有事儿吗?

没事儿。

那好,有一个算一个,咱们到国民大饭店看吃饭去……

啊!

我请客。

不去!

所以我这个人最喜欢的莫过于唱。

您喜欢唱?

何止喜欢而是醉。

喝醉了再唱。

什么都不懂,醉就是如痴如醉。

是呀,没错儿啊,不吃怎么喝,不喝怎么会醉呢!

咳!哪跟哪儿呀!就是迷的意思。

噢,您唱的着了迷。

你只说对了零点儿五。

零点儿五?

也就是二分之一。

二分之一?

就是一半儿。

早这么说不得了嘛!

我着迷没什么,不就是喜欢唱嘛,要命的是听我唱的人比我还迷。

这么爱听您唱?

街面儿上流传着这么一句话您听见过没有?

什么话?

三天不吃盐,也得听听王树田。

盐哪!

别小看了盐,人要离开了盐可不能活。

是啊,吃多了盐还齁儿的慌哪!

你什么意思?

吹牛呗。

我问你,梅、尚、程、荀、王你知道吗?

干吗我知道,在座的都知道,你说的是四大名旦。

梅?

梅兰芳。

尚?

尚小云。

程?

程砚秋。

荀?

荀慧生。

王?

不认识。

王树田先生。

日本人!

你才法国人哪!

中国人的名字都是三个字,复姓也没超过四个字,您这都五个字啦还不是日本人。

告诉你,王树田先生就是我。

你也配和他们四位在一起。

弄明白喽,不是我非要和他们在一起,是他们非要和我在一起。

又吹上啦!

你扳着指头算算哪,这是梅先生(指大拇指),这是尚先生(指二拇指),这是程先生(指三拇指),这是荀先生(指四拇指),这是王先生(指小拇指)……

就数你露脸。

(指小拇指)您瞧我待这地方。

你也就在这儿。

甭管在哪儿没有我行吗?

那是,少了你成残疾啦!

这是跟您开个玩笑。

说真格儿的。

四大名旦我最佩服。

他们是中国戏曲旦角行当中四大流派的创始人。

早年有同光十三绝。

了不起。

可是咱们没看见。

对。

这四位艺术大师可让我们给逮着啦!

那叫有幸耳听目睹。

常言说得好,“内行听门道,外行看热闹”。

有这么一说。

咱可不是听听而已,要听出板眼,听出韵味,听出滋味儿,听出咸淡……

还得尝出口轻口重来。

吃上啦?

咸淡不就是放的盐多盐少嘛。

整个一个白痴。

你才白喝哪!

我说你是外行。

那你说咸淡是什么意思?

是指唱腔的轻重缓急,抑扬顿挫,一个牌子、一个调门儿,一个板槽儿,一个字儿,一个疙瘩腔儿,拐弯儿抹角儿,犄角旮旯儿,没有地方不给您唱到的,讲究一段唱下来,不漏汤不洒水儿,原汁原味儿可心可口儿的奉献给听主儿。

别说他还真是有点儿研究。

没研究能称得上是梅、尚、程、荀、王吗?

行啦,行啦,瞧脑袋……

什么意思。

别挤扁喽!

我知道挤也挤不进去。

那你还挤什么劲儿。

我蹭蹭行不行。

什么人都有。

四大名旦各有各的艺术特点。

各有各的流派风格。

就说梅派吧。

四大名旦之首。

梅先生不仅有厚实的唱念做舞四功的基础,而且不断开拓创新,发扬光大,他演出的剧目永远给人以雍容华贵、赏心悦目的享受。

要不怎么会被称为梅氏体系呢。

梅派代表剧很多,像什么《贵妃醉酒》《宇宙锋》《洛神》《霸王别姬》《生死恨》……

梅派艺术不仅轰现了京剧的博大精深,而且还体现了高尚的爱国主义精神。

梅先生台风精美,唱腔绝伦。

独一无二。

您就拿《贵妃醉酒》来说吧!

这是一个重唱做的剧目。

对,您瞧那扮相,那两步走,穿那么多,戴那么多,可人家一点儿不显,甭管怎么舞蹈包括许多高难度的动作,他身上的那些佩饰,愣都单摆浮搁,纹丝儿不动。

那是功夫。

你看你爸爸醉酒。

也纹丝儿不动。

稀里哗啦连桌子都㨄了。

提他干吗呀!

特别是舞着扇子,咬着酒盏,那个下腰的动作,您说人家那腰是怎么练出来的,简直就跟面条儿一样。

那么柔软。

别说,看了梅先生的下腰,我自个儿在家也练了练,总觉自己这腰跟梅先生也差不多少。

噢,也跟面条儿一样。

对,面条。

软面条?

干面条!

甭练了,再练就断了!

断了我倒不怕。

你怕什么?

我怕落个病根儿,一辈子直不起腰来!

有这可能。

还有那手伸出去都有讲究。

对,叫“兰花指”。

咱这手怎么伸怎么不像“兰花指”。

那像什么呢?

酱萝卜!

腌菜!

那身儿上的玩意儿是功夫,功夫是练出来的。

多明白呀!

我练的是唱功。

您能唱?

小看人儿,我不单能唱而且底气足。

是啊!

每天一大早儿我在先农坛那儿喊嗓子。

名角儿都在那儿练。

这么跟您说吧,我没去的时候还能听到他们喊嗓子的声音,等我一喊,你猜怎么着?就听不见他(她)们的声音了,别说声音了,连人都看不见啦!

换地方啦!

躲起来啦!

越说越玄啦!

不信你问去呀!

这么着好不好,您当着大家的面儿,喊两嗓子我们听听怎么样?

张口儿就来。(轻声试练)“啊……”(关照乙)别害怕!

不定什么声儿哪!

(逐渐声高)“啊……啊……哦啊……哦啊……哦啊……”

驴叫哇?!

喊什么!

你……

咱俩谁喊哪?

你喊哪!

还是的,你喊什么呀!

你那是喊嗓子?

正好儿有一辆驴车由打这儿过来!

你瞧这巧儿!

干脆我给你学两句唱得啦。

好!

梅先生的唱那可是:“王母娘娘咬蟠桃——天下头一口儿。”

俏皮话儿还不少。

你听好了,在《生死恨》中,有这么几句唱:“耳边厢又听得初更鼓响,思想起当年事好不悲凉。遭不幸掳金邦身为厮养,遇程郎成婚配苦命的鸳鸯……”(欲做身段)

您要干吗?

我想在这儿来个“卧鱼儿”。

我体会错了。

你以为呢?

趴这儿卧槽哪!

还是驴呀!

要说您唱的还真有味儿。

这是梅派。

尚派呢?

尚小云哪。

尚派的特点您知道吗?

废话!你还不知道吧,人家都说我长得像尚小云。

谁?

小云。

不是我当面儿捧您,您比小云漂亮多啦。

我要是扮上还真有点不服。

所以您不是小云哪。

我是……

小妾。

走,拿我开心是不是。

就您这腰比锅炉还大一号,您好跟尚先生比。

没跟您说吗,主要是听唱。

尚派戏您也能唱。

专门研究,尚派戏的特点,音域高昂宽亮,音色峭拔刚健,音律铿锵遒劲,音量一气呵成。

行啊,你还真有两下子。

干吗两下子,三下子我都有。

又来劲儿喊!

尚派的代表剧也很多。

您给介绍介绍。

《双阳公主》《昭君出塞》《十三妹》《失子惊疯》。

《乾坤福寿镜》。

特别是边舞边唱边跑圆场太精彩了。

您给我们跑跑圆场怎么样?

圆场不行!

您?

散场可以。

送客呀!

尚先生的跷功堪称一绝。

踩跷。

我胖鼓囵墩儿二百来斤儿,我怎么跑,跑趴下你背我。

嘟……背不动。

这不结了吗。

刚才您说的是尚派!

程派更不同啦。

程砚秋先生。

程派戏的唱腔如天河之水由高处而来,恰似丝绸锦带盘旋迥婉,雨打芭蕉如泣如诉,涓涓流水绕山滴石若断若连,既有低谷之韵,又有金石之声。

太妙啦。

《锁麟囊》《春闺梦》《六月雪》《荒山泪》……

这都是程派的代表剧目。

学程派戏的人很多,可是学像了的……

一个也没有。

也不是那么绝对,据我所知就有一位。

谁!

我!

你呀!

别磕头。

我没跪下!

我是学的像,不信我给您学一段儿,您闭上眼睛听,跟程先生唱的一模一样。

睁开眼睛呢?

满不是那么回事儿。

我说呢。

唱的像也不容易呀。

学像了也要下工夫。

程先生每一句唱腔中的每一个字,特别是每一个甩腔儿,委婉低沉,黯然悲凉——跟你这么说吧,你听他的唱腔儿,好像没完没了一样有魅力。

越听越爱听。

还告诉你,散场回到家里边儿,什么时候想起来,那腔儿还在你耳根子旁边儿晃悠。

余音绕梁。

不信我给你学一句,这出戏叫《荒山泪》。

这是程先生的拿手戏。

嗳,冲我这个头儿,这身量儿,这长相儿,像不像程砚秋。

哪位?

砚秋。

你不像砚秋。

我像?

泥鳅。

刺激我是不是。

你也不拿镜子照照自己。

我要是神经了你负责。

死了少一个南郭先生。

俗话说得好,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炷香,不蒸馒头争口气,今儿个我就争争这口气,当着大家的面,我唱一段儿。我要是唱的不像,打今儿起我就不唱了,让程先生一个人唱。

没人搅和啦。

《荒山泪》里边儿的几句唱。

好!

闭眼!

你才咽气哪。

跟你说话真费劲,我让你闭眼是让你好好的品品程味儿。

陈味儿?醋哇!

这是哪位带来的这么一个缺心眼的?你把他领回家好不好?

是你说陈味儿啊。

程先生唱的味儿。

行,你唱吧。

“哭”……我该给你唱是怎么着!

你不是会唱吗?

“哭——”会唱我不唱行不行!

是你要唱的。

“哭——”你要不听我干吗唱啊。

你还有完没完?

我看你那样儿我有气。

别看我呀,现在我们都看您的。

“哭,婆婆哭得我,泪珠满面,尊一声二将爷,细听奴言,我家有八十岁的老母亲三餐未曾用饭,眼睁睁地饿死在那那那那……席棚的外边……”

这腔儿拖的可够长的。

到北冰洋啦!

嚯!

这就是程派的风格,气足音沉。

学的像。

其实我学的最好的还是荀派。

荀慧生先生。

“贤姐姐怎知我,心头悔恨,悔当初大不该我嫁与侯门……”

真好听。

“门……”

真有味儿。

“门……”

真讨厌。

没人跟你交朋友,说翻脸就翻脸。

你往下唱啊!

我想往下唱,可我唱不了啦。

为什么?

我就会这么一句。

就会一句还往外抖搂哪!

有一句像了就不容易。

那也倒是。

荀派戏讲究媚气,他演的许多主人公活泼可爱,纯情天真,个个都充满了个性魅力,青春光彩。

看荀先生的戏,甭管多大岁数,看完以后都变年轻了。

这就是荀派艺术的效应。

荀先生在舞台上浑身都是戏。

俗话说得好,一身之戏在脸上——

面部表情丰富。

一脸之戏在眼上。

眼睛是表现内心世界的窗户。

荀先生的眼睛会说话,在舞台上人家那一对眼睛滴溜溜的一转,能把你给转晕喽。

那是练的。

我也练。

练转眼?

练现眼——

你也就这能耐。

咱这眼能跟荀先生的比吗,荀先生那眼都有名堂。

叫什么?

媚眼,慧眼,眯眼,笑眼,利眼,情眼,恨眼,睡眼——我这眼——

叫什么?

二五眼。

呆眼!

这么着,我给你表演一段荀先生的用眼睛功夫的戏怎么样?

太好啦!

荀派代表剧目很多,像什么《勘玉钏》《霍小玉》《红楼二尤》——

全是悲剧。

《红娘》;《金玉奴》——

这是喜剧。

咱们就演《金玉奴》得啦!

可以。

《金玉奴》这出戏一开场有几句念白,主要是让你看荀先生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怎么转动,转得怎么好看,我这眼不行了,人家那杏核眼,我这是老花眼,人家那眼睛一转回眸一看那叫秋波留慧,我这眼只能迎风流泪——

不怎么样。

人家那眼叫飞眼儿,讲究飞出去还能回来。

你这眼呢?

估计飞出去就回不来啦!

跑哪儿去啦?

挂电线杆子上了。

成灯啦!

我这儿就剩下眼眶子啦。

瞎子!

你到底看不看?

看哪!

那你起什么哄呀!

开始!

(右手拿手绢儿,表演花旦动作)怎么样?像不像荀先生?

谁?

(摆姿势)荀先生。

我看你不像荀慧生。

(亮相)我像——

寻短见。

你才要死哪。倒霉鬼,挨千刀的,德行——

好嘛,天津话也出来啦!

敢情闹了半天、梅、尚、程、荀我都不像。

要不怎么说你是“四不像”呢!

你才怪物呢!

你还演不演?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说演就演,小姑娘一出场,有四句道白,念到最后一句的时候,我这儿有个动作,把右手中手绢儿向空中一抛,左手接住了,叉腰,右手兰花指向前一点,这儿有个亮相,最关键的动作就是那个千金一笑的飞眼儿,这是荀先生特别设计的一个特技,太漂亮了,通过这个动作表现了那个时代的少女天真活泼,纯朴可爱,向往幸福生活的真实情景。

这戏全在这眼睛上啦!

注意,我的眼睛:“啊哈——”

“得得令令得——”

“奴家整二八,生长在贫家,露窗空洁静,空负貌如花。”(手绢向空中一抛做摸瞎状)

哎哎,你找什么呀?

我找手绢哪!

在我这儿哪!

(王树田演出本 薛永年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