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复道上红旗飘 - 苏文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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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文茂相声选》苏文茂 百花文艺出版社 1993

天津市曲艺团相声组1960年创作,苏文茂执笔。

嗬!您在这儿哪?

可不是吗。

想不到在这儿碰见您,我太幸运了。您打算在这儿作个什么报告哇?

我作报告干嘛呀!我在这儿给同志们说段相声。

哎呀!您百忙中还要抽出业余时间给我们说相声,我们太感谢你啦!

您先等一等吧,我不是业余的,我是专业相声演员。

别闹了!

谁跟你闹了!

你太不老实了!

我多咱不老实了?

我告诉你,生在我们这个社会里搞什么工作都是光荣的,都是为了社会主义建设!你何必隐瞒历史哪!

我打九岁就说相声,我没干过别的呀!

同志!你还打算隐瞒到底吗?

我呀!你这都哪儿的事!

你是干什么的我知道。

我是干什么的?

你不是在光复道综合商店当售货员吗?你在食堂供应组,前天给我称过一百斤活鲫鱼的是你不是?你还敢隐瞒吗?

嗐!你说我在光复道,我那是跟班劳动深入生活,我是去学习。

是啊!(和乙握手)哎呀,我太对不起你了,我和光复道的同志们说笑惯了,请你多原谅我。

这有什么,我也好说笑话。

那好极了。噢,你是到那儿学习的?

啊。

对,应该学习。你要在光复道呆些日子收获一定小不了。

可惜我去的日子少点,对全面情况了解得还不够。

我要没有光复道的帮助,就不会有今天的成绩。

你是搞什么工作的?

我在工厂里当炊事员。

你这工作可太光荣啦。

是啊,现在我才知道这个工作光荣。在前一个时期我差点儿没改行。

怎么?

过去我总认为搞这个工作没什么出息。一天到晚脏脏呵呵,油渍麻滑,起早睡晚,买东到西,做在头里,吃在后头,人家那儿休息了,我这儿还刷碗哪,人家哪儿凉快哪,我这还守着大灶哪。好容易给他们做得了,不是早了就是晚了,不是贵了就是贱了,不是酸了就是甜了,不是咸了就是淡了,不是软了就是硬了,不是生了就是熟了,不是肥了就是瘦了,不是薄了就是厚了,不是凉了就是热了,不是干了就是汤多了。

嘿!你听这一套。

你说这个工作难不难?还有人上厨房对着脸儿给我们提意见。

人家有意见可以提嘛。

他们有意见,我还有意见呢。这么办吧,有什么意见找领导谈去。

唉,你给人家解释解释。

这么些个意见我们几个人解释得过来吗!

那就得找领导去。

找领导?领导哪儿有工夫跟他们谈呢?

怎么?

有工夫还得找我谈呢!

是啊!

领导跟我个别谈话不止一次。

跟你说什么来着?

“老×哇,咱们的伙食太成问题了,群众的意见很多,都反映吃不好。你要知道,同志们吃不好直接影响生产,我们一定要把食堂搞好,有什么困难你可以提出来咱们研究研究。”

对。

我说干脆给调动工作吧。

咦?你这是什么态度!领导的话你应当好好考虑考虑,你得想法给群众解决问题。

那么些个人的问题我怎么解决呀!

你们厂子一共有多少人哪?

你是问过去呀,是现在呀,还是将来呀?

我是打算问问我晚年怎么样……我这儿算卦来了!?

谁给你算卦了,这是说我们厂子。

干么还过去、现在、将来呀?

过去是建厂;现在是扩充;将来是发展。

那么过去呢?

在五八年刚成立的时候只有七十多人。

现在呢?

三百多人。

嗬!人数增加得这么快?

将来得发展几万人以上。

噢。吃食堂的人有多少?

你是问过去呀,是现在呀,还是将来呀?

好么,他这个卦摊还没收了。过去呢?

过去吃食堂的有六十多人,占全厂的人数百分之九十以上。

不少。现在呢?

三十来人。

将来呢?

也可能就剩我一个人啦。

噢,垮了!你们这个食堂可真成问题。

问题是不少哇,可是全解决了。

怎么解决的?

光复道给解决的。

是啊!

没告诉你么,要没有光复道我不会有今天的成绩。

你说说是怎么解决的?

有一天我上光复道那儿买菜去了,正赶上张士珍给各食堂分配鱼哪。我说:“小张,你先给我秤吧,我这个省事儿。”“哎,老×你来了,给你们五十斤吧。”“多少?五十斤!好么,那哪儿行啊……”“因为今天来的货稍微少一点儿,咱们大伙匀着吃,等下次再多给你们。这么办吧,给你们六十斤吧!”“多少?六十斤!好吗,那哪儿行啊……”“你们可以再搭配点儿别的吃,咱们一定要照顾全面,如果要给你们一百斤恐怕别的厂就吃不到了。”“一百斤干么呀!十斤也吃不了哇!”

噢!给多啦?我当是少了哪。

张士珍也纳闷儿了:“呦,你们厂子那么些人怎么才用这么点菜?”“你别看人多呀,最近吃饭的可少了哪。不知什么原因都退伙了。”张士珍一听就知道我们食堂有问题了。当天下午光复道的支部书记到我们厂子去了。跟我们领导进行谈话。第二天张士珍也去了,还给我们请了一位大夫。

请大夫干什么?

这说明张士珍关心群众啊。

怎么?

就知道我手上扎了个刺。

没听说过!扎刺还请大夫!?

那你说这位大夫干嘛来了呢?

我哪儿知道哇!

你当然不知道哇!

你知道?

我也不知道。

噢,你也不知道啊!

后来我才明白,这位大夫是找我开会的。

大夫找你开会?

不光是大夫,还有张士珍。

这叫什么会呀?

这叫“三员一体”。

怎么个三员一体?

医务人员、售货员、还有炊事员。

噢!这么个三员。这会是什么内容呢?

给我们食堂进行会诊。

啊!给食堂会诊?

啊!就是解决我们食堂问题。

噢!

首先张士珍跟我说:“你们的食堂搞不好,我们光复道也有很大的责任。最近我们建立了一个食堂供应组,专门为食堂服务的,品种很多。在这个季节,像什么菠菜、芹菜、油菜、小葱、韭菜、黄瓜等等,全都有,副食也很多。这么办吧,你可以先写个菜谱给我们,根据咱们食堂需要,我们每天按时给你们送来。”

真是送货上门。

我说你给送来太好了,那我更省事了。

那你就开个菜谱吧!

开菜谱有什么呀。

别把这个事看简单了,一定要根据群众的需要,这是一个复杂细致的工作。

当然你认为是复杂了。你外行啊,我没把这点儿事看到眼里,我没用三分钟的时间就计划出一礼拜的菜谱来。

够快的。都什么菜?

礼拜一炒芹菜,礼拜二拌菠菜,礼拜三炒韭菜,礼拜四烧油菜,礼拜五炒黄瓜片,礼拜六小葱儿沾酱。

噢,一天一样儿呀!那么礼拜日哪?

礼拜日人不太多,让他们吃点儿剩的得了。

我说净是退伙的呢!

这不省事吗?

还省事呢!

张士珍说:“你光图省事不行。你想,这样大家能吃好吗?还甭说现在蔬菜品种这么多,就是蔬菜青黄不接的时候儿,很多食堂用一两种青菜能做出几十样菜来。这主要靠我们开动脑筋,想尽一切办法把花样增多去满足工人们的需要。像你这个菜谱,头一天炒芹菜,第二天拌菠菜——还多亏把拌菠菜排到第二天,如果要排在最末天,那菠菜也就长穗了。”

说得太对了。

那位大夫也发言了。

大夫说什么?

“我同意张士珍同志这个说法。我们做的菜一定要多种多样。同志们口味不同,工种不同,体质消耗不同,对热量和营养的需要也就不同。我们本着从有利于工人健康出发,又本着吃好吃省的原则,来调剂蔬菜食品的品种。例如:在高温车间操作的,需要较多的维生素丙。”我说:“维生素饼?大夫!维生素饼我不会做,我会烙罗丝转饼。”

嗐!人家说的是丙种维他命。

大夫说:“就多供应他一些芹菜、菠菜、小葱等类的东西。女工同志们在月经期间,就需要多吃一些个含铁质较多的营养品。”我说:“大夫,铁我们这儿倒有的是,怕她们嚼不动啊!”

这像话吗?

通过张士珍和大夫对我的具体帮助,我们共同写出了一个改进的菜谱来。

什么叫改进菜谱啊?

这些菜要做出来可以合乎我们全厂每一位同志的要求。

那可太好啦!自从我们“三员一体”组织起来以后,张士珍同志在我们厂天天深入车间,去了解每一个人的工作和生活情况,根据不同的要求及时给予解决。

张士珍可真够忙的。

那位大夫也忙啦,每天给我们检查身体,给女工同志们制定月经卡片儿,给大家讲卫生常识和食品中的营养价值。我们食堂那两位炊事员也是忙得很。

那么,你呢?

我倒没什么事儿。

啊?人家这么忙你没事儿?

不!夜里十二点以后我就没什么事儿了。

这不是废话吗!

废话呀?平常日子夜里没事儿啦,要赶上高产周啊,我一忙就是一宿。

怎么?

同志们在那儿紧张的劳动,咱不给准备夜宵儿行吗?

对!应该准备。

有一天夜里十二点多钟,我刚要做饭,街坊给我来了个电话。

什么事啊?

我爱人要生小孩儿。

这可是个喜事儿!

什么喜事儿啊!这不是给我添麻烦嘛!早不生晚不生,单这时候生,你不许再等两天儿啊!

这像话吗?生孩子有等两天儿的吗?

您说我回去是不回去?

按理说,爱人生孩子可应该回去。

回去?工人们在那忘我的劳动,能叫人家饿着肚子吗?

当然不能啦!不是还有两位炊事员了吗?

不行,人家白天顶了一天啦。今天是我的夜班,又没有人替,连我们领导都下车间了。

那你就别回去啦。

我这儿正为难哪,张士珍来了!

噢!这么晚还给你们送东西来?

她知道我们厂今天搞夜战。

是啊!

她推着一车挂面,累得满头是汗,拿出手绢擦脸,在我面前一站。

干嘛?你这赶辙哪!

把我的情况跟她一说,她给我解决了。

怎么解决的?

士珍说:“你走吧!厨房的事都交给我了!你甭管啦!”

嘿!多热心哪!

张士珍在我们厂子里整忙活了多半宿。她亲自下厨,蒸馒头,炒菜,煮挂面汤。做得了又一碗一碗送到各个车间里去。有一位老工人说:“张士珍同志!你们光复道已经深入到我们工作的细胞里来了。”张士珍说:“同志们,党经常教导我们,只要你们生产步步高,我们情愿累折了腰!”

好!

这句话,感动得工人们连话都说不出来啦!

嗯,连我听着都受感动。

我在家里更受感动了。

怎么?

我跑家里一看,把大夫也请来了,鸡蛋、红糖、藕粉、挂面也送来了。

谁给送来的?

光复道啊。

你怎么知道?

张士珍在家正给我爱人讲无痛分娩法的常识哪。

您先等一等吧!张士珍不是在你们厂给工人们煮挂面汤了吗?

啊,这又一个了。

又一个?怎么这张士珍还有俩吗?

俩呀?您说少啦!是光复道的同志都是张士珍。

嗯,对。

我把家里安排了一下,第二天我老早就上班儿去啦。到厨房我这么一看,可了不得啦!

怎么啦?

丢了东西啦!

什么丢啦?

我的工作服没了。

慢慢找找,那还丢得了!

找什么呀?连帽子全没啦!我这正着急哪,张士珍从外边进来了。她说:“老×,给你衣裳。昨天我看你这工作服脏了,拿回去给你洗了。快穿上吧。”“士珍同志,你叫我说什么好哪,我这工作服有俩多月没洗啦。”

好嘛!

“今天你给我洗了,我可太省事……”

啊?

“我可太感激啦!”吓我一跳!

士珍说:“别说别的了,快跟我卸货去吧!”我到外边一看,啊!这一大车各式各样的菜,足有三百多斤。

这么些菜?你们吃得了吗?

怎么吃不了哇?

你们不是才三十来人吃饭吗?

嗐!你说的那是我嫌麻烦的那时候。

现在哪?

现在全厂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以上的人都在食堂吃啦!

你就说百分之百多好呢。

我们俩人把菜卸下来以后,士珍说:“你把鲫鱼拣出几条活的来,熬点儿鱼汤,给有小孩儿的女工催催奶。这包是木耳,做得了给第二车间的同志们去吃。”

干嘛非给第二车间去吃啊?

大夫说过,因为第二车间空中飞的绒毛儿很多,经常刺激呼吸道,肺部容易受损失,常吃点木耳有好处。

对,有道理。

“这还有俩苹果,给传达室的李大爷,因为他有气管炎,经常犯喘,给他留着夜里压咳嗽。”

嘿!

“把这包姜放在厨房,女工同志们谁要,就给她们点儿吃。”

女工吃姜干嘛?

我也纳闷儿啊,没事儿让她们吃姜玩儿?

就是啊!

士珍说:“因为女同志们在月经期间容易患肚子疼,冲点姜水喝,可以赶寒。”

想得真周到。

她这么一说我才想起来,过去女工总找我要姜,我就是不给她们。

怎么?

俗语说得好哇,吃葱吃蒜不吃姜啊。

这挨得上吗。

“哎,这还有四张汽车票,交给刘会计。这张火车票交给采购员,明天他上北京。把这两张电影票交给小王儿,她不是正搞对象了吗。这是银行存折,把这交给工友老高。哎,把这个玩艺儿交给锅炉房马老头儿。”

什么呀?

痒痒挠儿!

怎么?光复道连这全管哪?

不但是这个,衣食住行,生老病死,婚丧嫁娶,生活琐事,光复道没有不管的;这叫全面组织人民经济生活。

光复道真值得我们学习!

你才知道哇?我们厂子在生活上要没有光复道的具体帮助,在生产上也不会有今天的成绩!

是啊?

过去由于我们厂子在生活方面搞得不好,直接影响了生产。党指示我们要一手抓生产,一手抓生活。

现在呢?

我们的生产是直线儿上升。就拿上一个季度来说吧,不但提前二十八天完成任务,并且在产品上还超额百分之三十六。同时还涌现出很多先进人物。

这可真值得庆贺!

是啊。前些日子我们开了一个发奖大会,把光复道的全体同志们都请了来啦。我们全厂还送给他们一面锦旗!

怎么写的?

“商业尖兵”。

太合乎实际啦。

会后还有文艺节目。

噢!

我们特请天津市评剧院给我们演出评戏。

什么戏呀?

“张士珍”。

好。那天你参加了吗?

我能不参加吗?连我爱人都去了。

孩子呢?

光复道给介绍托儿所啦。

那你们的工作更安心啦。

那天我跟我爱人坐的还是头一排。

好!又得听,又得看。

咳,要不是坐头一排还出不了笑话儿哪!

出什么笑话儿啦?

我差点儿没把人家这出戏给搅了。

怎么哪?

有的地方我爱人听不明白,我得给她讲。我说:“你看见了没有?这头一场是商店的内景,大家那儿正熟悉业务哪。哎,张士珍出场了!你看,梳着俩小辫的那个就是张士珍。她刚从各方面了解情况回来,向支部书记汇报哪。你看,这场多感动人哪!居民把钥匙都交给张士珍啦,就为了送菜方便。”

这家一定是双职工。

“快看!这场才好哪。这场叫送鱼。居民邢大嫂生小孩,非常需要鲫鱼汤催奶。这是半夜里的事儿。你看赵大爷把鱼称好。噢,张士珍刚要给送去,唉!坏了。”

怎么啦?

“外边下雨啦!张士珍没穿雨衣,这哪儿行啊!回头再给淋病啦。不行!你坐这儿,等我一会儿,(冲舞台上大声喊)张士珍,我替你送去吧!”

啊?你去?

我旁边儿那位观众说话啦:(这句用天津话)“你囔囔嘛!坐那儿好好听吧!”

噢,听入神儿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