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载而归 - 苏文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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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文茂相声选》苏文茂 百花文艺出版社 1993

唉,大哥,您好哇?

好。你好哇?兄弟。

好。您还在那儿住吗?

可不是吗。

回家替我问老爷子好!

好,一定替您说。

(一愣神儿)你是谁呀?

噢!不认识啊!

不是,我是说您知道我是谁吗?

那怎么不知道哇,你不是京剧团吗?

对,对,咱们可有些日子没见啦。

可不是吗,听说你们剧团出门儿了。

唉,千万别提出门儿啦。

怎么?

去年我们在外边巡回演出七个月,赔得丢盔卸甲,唏哩哗啦。

怎么,上座率不好?

天天客满。

那怎么还赔钱?

团里是不赔钱,我们有几个演员全败家了。尤其我,恐怕在三年两年之内缓不起来。

出什么事儿啦?

没有。

那怎么败家了?

一般说,演员在生活上有三大特点。

哪三大特点?

好吃、好喝、好买东西。

这是一般现象。

在本市演出还好点儿,守在家里,到月底钱接不上还有个拆兑。唉,主要还是我赚得太少。

您每月薪金多少?

二百多块。

二百多块还不够花的?

我挑费大呀。

有什么挑费呀?

首先我得交会费。

会费才多少钱哪。

虽然才两块多钱,可是我有六个月没交啦。

好么!

还得扣公债钱。

您买多少公债?

不少。

几百?

两块钱。

啊!赚二百多块钱,才买两块钱公债呀?

怎么啦,你还敢强迫是怎么着?

不敢。

两块钱还得分六个月扣哪。

好么!一个月才扣三角三。

没告诉你我挑费大么。

全有什么开支啊?

我家里四口人,每月得七十块钱。

这还差不多。

我个人生活——个月怎么也得一百五十块钱。

啊!一个人每月花一百五啊!

唉,我得吃饭哪,你能把我饿死吗?

我哪敢啊。

我得喝酒哇,你能把我瘾死吗?

那瘾得死吗?

不喝酒哪儿行啊。

你还是那么好喝啊?

反正比那阵儿喝得少啦,一天也就是喝个……

一二两。

一斤来的。

这还少哪?

你知道什么酒哇?

噢,啤酒!

茅台。

好么,更厉害!

不但我爱喝酒哇,一过十一点,散了夜戏以后,本市大小酒馆儿哪儿没咱们的人哪。

倒是常见。

光我们团里就好几个,每天晚上在酒馆泡。有时我们开个小会儿都在酒馆开。掌柜的给掌握时间。

是啊,人家得上板儿休息呀。

反正我哪天回家也得夜间两点多钟。

你老这么喝,嗓子受得了吗?

你可不懂,我是酒噪子。酒越喝得多,嗓子越好。

这种说法太不科学了。

人跟人不一样,噪子和嗓子不同。我们团里有几个女演员她们是羊嗓子。

噢,唱出来跟外国歌儿一样?

不,羊嗓子!

什么洋嗓子呀?

每天不吃涮羊肉唱不出来。

羊肉嗓子呀!这可是铺张浪费的嗓子。

在本市演出还不算铺张浪费,要在外边巡回演出,我每月都得拉点儿账。

怎么呢?

我们都爱买东西呀。就拿我来说吧,无论到哪儿,有名贵的产物,我要不买点,心里就别扭。

是啊。

去年一二月份到东北哈尔滨,那儿出长白山葡萄酒,我买了三十多瓶。到吉林买了两盒人参。到抚顺买了两吨烟煤,又退了。

怎么?

他不管送。

多新鲜哪。

五月份到石家庄一带演出,倒是省钱。

怎么?

没什么可买的呀,也别说,在获鹿买了几口铁锅,到保定又买了十几个铁球。

您有买铁球那钱,把会费补上好不好。

这还用您说,由保定回来我就补了一个月的。

才补了一个月呀!

到七月份我又倒霉啦。

怎么呢?

七月份去上海。那儿净是可买的东西呀。

全买什么啦?

毛料子制服、皮鞋、皮带、玻璃丝袜子、小孩玩具、化妆品什么的,足这么一买,一个月的薪金都花光了。

好么!

由上海回天津,临上火车的时候,找领导借了四十块钱。

上火车啦还有什么可买的呀?

由上海到天津这趟路线上,到各站头儿,有名贵产物能不买吗?

还买哪。

当然啦。头一站是苏州。苏州瓜子最出名,我买了六斤瓜子、十二把小团扇儿。第二站到了无锡。

无锡出什么呀?題館

泥娃娃最出名。我买了两个大泥娃娃抱着。

那好看吗?

到镇江,买鱼;到南京,买板鸭;到符离集,买烧鸡;到德州,买大西瓜。好容易快到天津啦,我还剩下两块三毛二。

这会儿可没的买啦。

钱也没剩下。

怎么?

路过独流,又买了八斤醋!

好!一子儿没剩。

(1958年4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