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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金斗陈涌泉给您说过的相声》 李金斗、陈涌泉 文物出版社 2011-10
甲 哎,陈老师您好。
乙 您好。
甲 我想请您吃个便饭,您说咱们是家里吃好,是外头吃好?
乙 客由主便,您说。
甲 咱们还是家里吃,俗语说得好,要饱家常饭。
乙 要暖粗布衣。
甲 这都是在论的,您说咱们吃什么好?
乙 什么都行。
甲 咱们吃薄饼,怎么样?
乙 这可费事!
甲 那没关系,薄饼讲究吃的是菜,我说几个菜您听听,咱们来个炸虾、炸螃蟹、炸排骨、炸蚂蚱……
乙 行了!行了!别炸啦!吃完了我腮帮子全扎烂了!
甲 怎么啦?
乙 这多硬啊!吃点儿软乎的。
甲 咱们烙饼卷豆腐脑儿,怎么样?
乙 有那么吃的吗?一边儿吃一边儿流。
甲 您不是说吃软乎的吗?
乙 我说吃软乎的菜。
甲 对,咱们炒个合菜,炒个菠菜,摊个黄菜,熏鸡丝,酱肚丝、酱肉丝、咸肉丝、羊角葱,来点甜面酱,吃完了沏壶好茶咱俩人一聊,这叫小肚子上弦。
乙 怎么讲?
甲 谈谈心,您看怎么样?
乙 就那么办,咱们吃薄饼了!
甲 好,哎,是您上我那儿吃去,还是我上您那儿吃去呀?
乙 我上您那儿吃去呀!您上我那儿吃去不成了我请客了吗!
甲 您那意思,打算上我那吃去?
乙 干吗打算?您请我吗。
甲 噢,您上我那儿吃去?您知道我在哪儿住吗?
乙 我还没问哪!您家在哪儿住?
甲 四川。
乙 我不去啦!好嘛!吃顿薄饼我跑趟大西南。
甲 不是就是骡马市大街路北,那不是四川吗?
乙 那是四川营。
甲 对对对,四川营。
乙 您说明白喽哇!
甲 因为我打惯了电报啦,能省一个字是一个字儿。
乙 您省一个字儿,差点儿把我发出去,四川营多少号哇?
甲 乙字十五号。明天您在上午十点钟左右到我那儿到得了吗?
乙 到了。
甲 我在家里等,咱们哥俩是不见不散。
乙 好了。
甲 我跟您告假,我不送您啦!
乙 您别送我呀!
甲 那谁送谁呀?
乙 我送您。
甲 那您请回吧!
乙 我还没送哪!
甲 明天见,免送,您致公,您请回,不客气。(甲乙对鞠躬)
乙 咱们这儿斗鸡哪?
甲 明天见。(甲走)
乙 这位还真是交朋友人儿,头一次见面就请我吃饭。
甲 先生,咱们甭吃薄饼啦!(不好意思的)
乙 怎么?
甲 太费事。
乙 是麻烦嘛!
甲 咱们改炖肉烙饼,您看怎么样?
乙 好,这个挡口。
甲 咱们要他三斤牛肉,够不够?
乙 吃不了。
甲 要肥瘦,来他一只肥母鸡,来点栗子,加点冰糖,咱们是黄焖栗子鸡,沙锅炖牛肉,烙点儿螺丝转儿饼,撕着吃就为解闷儿,吃完了彻壶好茶,搁点儿白糖,去去油腻,咱们是炖肉烙饼,又好吃、又解馋、又挡口,怎么样?
乙 炖肉烙饼啦?
甲 明天见,我没带帽子吧?
乙 没有,您光着头来的,炖肉烙饼也不错。
甲 先生,咱们甭吃炖肉烙饼啦!
乙 怎么?
甲 这个肉它不爱烂哪!
乙 是啊!你不炖,它怎么烂哪?
甲 再者说,鸡肉塞牙。
乙 栗子还上火哪!
甲 咱们吃包饺子,您看怎么样?
乙 也好。
甲 俗语说得好,好吃不如饺子。
乙 舒坦不如倒着。
甲 对,煮熟了饺子,咱们就躺着吃。
乙 这是干吗呀?
甲 咱们让它又好吃又舒坦。
乙 没听说过,就那么一句话。
甲 您说咱们吃什么馅儿?
乙 什么馅儿都行!
甲 猪肉韭菜怎么样?
乙 好哇!这个馅儿最肥。
甲 还有点儿翘头,蟹黄儿、对虾、海参丁儿,这么吃还有个名儿。
乙 这叫什么?
甲 这叫五福临门。
乙 真讲究。
甲 您会喝酒吗?
乙 会呀!
甲 那太好啦!预先我打点酒,我家里有个小铜锅儿,咱们是吃十个、煮十个,这叫饺子就酒,没饱没醉,吃完了饺子,一喝这个饺子汤,是原汤化原食。
乙 好,咱们就吃包饺子啦!
甲 一定啦,明儿见!
乙 这个包饺子,也不一定怎么样?
甲 先生!咱们甭吃包饺子啦!
乙 怎么?
甲 因为又擀皮儿又剁馅儿太费事!
乙 是啊!剥蒜也得会儿工夫啊!那么响们吃什么哪?
甲 咱们吃打卤面怎么样?
乙 得!这肉是越来越少啦!
甲 您这是什么话哪?打卤面您吃过吗?
乙 打卤面我都没吃过?
甲 我这卤与众不同。
乙 有什么特殊?
甲 在没勾卤以前先买只鸡,买只鸭子吊汤,为的是用这个鸡鸭汤,要用白口蘑。
乙 噢!
甲 我这里还有五片,是鸡片、鸭片、肉片、参片、玉兰片,这么吃又有个名。
乙 这叫什么?
甲 这叫五福捧寿。
乙 刚才那个五福临门,我可没吃着。
甲 这回五福捧寿一定叫您吃上。
乙 打卤面啦?
甲 一定,明儿见!
乙 这打卤面也不保险。
甲乙 (同时)先生!咱们甭吃打卤面啦!
乙 咱们喝点儿凉水吧!
甲 有请喝凉水的吗?
乙 那你请我什么?
甲 您这叫开玩笑,这回我请您吃窝头您看怎么样?(认真)
乙 您活动活动吧!有吃窝头请客的吗?
甲 窝头怎么啦?
乙 不怎么呀?
甲 看这个意思,你是有点轻视窝头哇!
乙 没有!
甲 同志!你看见过窝头什么模样儿吗?
乙 什么模样儿啊!上头一个尖儿,底下一个窟窿。
甲 一说就不一样,是不是?
乙 您这窝头哪?
甲 底下一个尖儿,上头一个窟窿。
乙 噢,翻个儿啦!
甲 由此看来,你对于窝头不了解它。
乙 我吃了好几十年的窝头啦,我会不了解它?
甲 那你对于窝头是怎么个看法?
乙 怎么看法呀?不好吃!
甲 不好吃呀?你是不会吃!
乙 我这么大人啦能不会吃?跟您这么说吧,我都吃腻啦!
甲 你不就吃过窝头吗,告诉你不能老吃窝头,再者说棒子面也不是就能做窝头一种食品,它可以做很多种食品哪!
乙 都能做什么呀?
甲 我说几样你听听,有碰碑、奇炒、盆儿里碰、金荷叶、猴儿打伞、猴耍棍、猴钻被窝儿。
乙 嘿!一窝猴儿!
甲 这你都吃过吗?
乙 这一样都没吃过,《碰碑》我倒听过是一出戏。
甲 什么戏呀?
乙 《老令公托兆碰碑》吗!
甲 不,我这碰碑就是贴饼子。
乙 那怎么碰碑呀?
甲 和得喽面抓起来一块,团吧团吧在手里一托,你看这饼子长圆形不是跟碑一个样吗!
乙 那怎么碰哪?
甲 往锅帮上一拽,叭!这不是碰碑吗?
乙 噢,这么个碰碑呀?奇炒哪?
甲 就是吃剩下的窝头又凉又硬不好吃。
乙 那怎么办哪?
甲 不要紧,我有办法,把它切成四方的窝头丁儿,用香油葱花儿虾米皮煸好了锅儿,然后把窝头丁倒在锅里头一炒,炒熟了盛出来用筷子扒拉着吃,滋味鲜美。
乙 盆里碰哪?
甲 就是煮嘎嘎儿。
乙 那怎么盆儿里碰哪?
甲 和硬硬的面,切成四方骰子块儿,搁在盆儿里,撒上干面儿一摇晃,然后炝好了锅儿,宽汤儿大煮,连汤带水儿的吃着多顺溜儿呀?
乙 金荷叶哪?
甲 就是摊煎饼,你看那煎饼又黄又圆不是跟荷叶一样吗?
乙 猴儿打伞是什么呀?
甲 这是照顾老年人吃的这么一种食品。因为老年人没有牙吃嘎嘎不方便。
乙 怎么?
甲 它满嘴里跑逮不着!
乙 那怎么办哪?
甲 我有办法。用棒子面儿拍成这么大的小圆饼子,用白水煮,煮熟喽,用笊篱把它捞出来拿筷子搛着吃,旁边有小碗的作料,有韭菜花、青椒糊、芝麻酱,拿筷子起一个小饼子,蘸上作料,举起来一吃,猴儿打伞嘛!
乙 这么个猴儿打伞呀!猴儿耍棍是什么呀?
甲 就是煮嘎嘎儿俏韭菜。
乙 那怎么猴儿耍棍哪?
甲 开了锅嘎嘎儿跟韭菜棍儿上下一翻腾,这不是猴儿耍棍儿吗?
乙 行了!行了!您就别耍啦!猴儿钻被窝儿哪?
甲 就是熬棒碴儿粥,俏小葱儿。
乙 那怎么猴儿钻被窝儿哪?
甲 等粥开了锅先撒点儿盐花儿,为的是提提味。然后抓起一把葱叶儿往里一洒,上下一翻腾棒碴儿全跑葱叶儿的筒儿里去了,这不是钻被窝儿啦吗?
乙 噢,钻这个被窝儿呀?要说您还真有点儿研究。
甲 那是您夸奖,因为我这个人常年都离不开棒子面儿,在我们之间有深厚的友谊,有相当深的感情。
乙 那你们就可以登记结婚啦!
甲 我跟谁结婚哪?
乙 跟窝头哇!
甲 有跟窝头结婚的吗?
乙 你不是说跟它有感情吗?
甲 对,不但我和窝头有感情,我们一家子几代都喜欢窝头。
乙 这么说你们是窝头世家喽。
甲 那可不敢当,从我先祖到我的父亲,在困难的时候都得过窝头的好处。所以,我们家经常吃窝头。
乙 是这么回事。
甲 我的祖父曾写过一篇文章来纪念窝头。
乙 是呀,这篇文章叫什么?
甲 叫《窝窝赋》。
乙 什么叫《窝窝赋》哇?
甲 赋就是诗词歌赋的赋。
乙 那这《窝窝赋》哪?
甲 就是赞美这窝窝头它有什么优点,对于人类有什么帮助,写得可以说是尽善尽美。
乙 这篇文意的词句您还记得吗?
甲 记得。
乙 您能不能给我念一念哪?
甲 可以,但是你要注意,因为这篇《窝窝赋》是一篇骈体文,就是四六八句有韵的文章。如果你有不明白的地方,可以提出来。
乙 我向您学习。
甲 美哉窝窝兮,唯物最妙。本天地所产,兼人力所造。玉米为之主体,黄豆为之掺搅。观其形如将军之帽,察其色似帝王之袍。里一外九兮——
乙 您等等,这“里一外九兮”是怎么回事?
甲 就是蒸窝头的时候,十个手指头一个在里头,九个在外头,这不是“里一外九兮”吗!
乙 这么个“里一外九兮”呀。
甲 合奇门之相。黄色乃中央之气兮,罢坎离而合造。工省廉洁兮,不必加减佐料。一日三食兮,胜似美酒羊羔。遇稀粥而亲密,见卤虾而和好;对腐乳而绝妙,配葱酱而逍遥。孔子得之何愁陈蔡?颜子得之不必箪飘。淮阴侯少年不缺,何乞飘母?梁武帝台城寻获,焉能饿殍?富翁云:粗糙难咽,吾爱汝骨肉至交,田舍翁一世常食胜似佳肴,欲思延年益寿何必身居蓬岛?但尝个中滋味,吾愿终身偕老。
乙 这句是什么意思?
甲 就是说我这一辈子都不愿意离开窝头。
乙 看来你就得跟窝头结婚啦!
甲 像话吗?我看完这篇文章以后是心有所感,因为我素日对于窝头也有深刻的研究,我一时文思大发,提起笔来,我也做了一篇文章,要和他这篇《窝窝赋》来媲美。
乙 甭说,一定是《续窝窝赋》?
甲 不是?您想他做了《窝窝赋》,我要是再续,那叫千人一面狗尾续貂。我是独出心裁,我写的这篇文章叫《窝头论》。
乙 这是什么内容?
甲 这是一篇论说文,就是说窝头应该怎么蒸,怎样蒸出来就好吃,怎样蒸出来就不好吃。在蒸窝头的时候,应该注意哪些个事项,并且要经过哪些手续?
乙 蒸窝头有什么手续呀?把面和得了,团吧团吧往笼屉里一拽,蒸得喽,一揭锅盖儿,开呀!
甲 开呀!恐怕你开不了。
乙 怎么?
甲 您要按照我这篇《窝头论》蒸得的窝头,不但好吃而且好看。现在我只要把这篇文章一读,当时就能把你这馋给勾上来,你信不信?
乙 不至于。
甲 您瞧直流口水不是!
乙 我多咱哪?
甲 不管哪位,您要打算避免吃生窝头,那您就应该把我这篇《窝头论》学会喽,那可以说对您太有帮助啦!
乙 好,那就请您把这篇《窝头论》给我们大家念一念。
甲 可以,不过我这篇《窝头论》要比那篇《窝窝赋》可深奥得多。如果有不明白的地方,可以问我。
乙 我一定向您请教。
甲 不要磕头。
乙 我也没跪下!
甲 夫窝窝头者!
乙 (大笑)您还做这文章哪,有孵鸡孵鸭子,没有孵窝头的,俩大窝头放一块儿,一揭屉,回头孵出一群小窝头儿来?
甲 您没听清楚,我这个夫字不是孵鸡孵鸭子那个孵,就是天字出头丈夫的那个“夫”字,在这儿用就是文章的起首语。在古文里有一篇李白做的文章,叫《春夜宴桃李园序》,头一句就是“夫天地者”,你知道怎么讲吗?
乙 不知道。
甲 “夫天地者”就是凡是天地,我这个“夫窝窝头者”哪,就是凡是窝头。
乙 噢,就是凡是窝头哇?好您继续往下夫。
甲 往下夫?!
乙 不,您往下说。
甲 你要再搭茬儿我可不说了!
乙 好,您说吧!
甲 夫窝窝头者,黄豆玉米为尊,下配群粮共为细末而成棒子面儿也!上尖而下圆,外实而内空,观颜色之轻重,察水汽之盈虚,若火旺、水盛、屉严、汽足,一气而蒸熟者,此物滋味美、颜色娇、金黄光润成为美餐也!若火微、水欠、屉漏、气虚,不容熟而揭屉者,此物…
乙 怎么样?
甲 一辈子不能熟也!
乙 那是熟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