怯进京 - 杨松林忆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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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传统相声小段汇集》薛永年、陈新主编 文化艺术出版社 2002

一处不到一处迷,十处不到九不知。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就是说,一个人不到那里,不知道那里的生活习惯。

这话对。

我们那儿有个人,只听说北京好,没去过,他很想去逛逛。

应当去开开眼界。

他在家准备了路费,就到北京去了。

还真有决心。

临走的时候有人跟他说:“北京是个大地方,到那儿干什么都得学着点儿,别露了怯。”

对,都学着点儿,没错。

没错?错就错在都学着点儿上了。

怎么呢?

他到了北京看什么都好看,五光十色看得他眼花缭乱。他玩了半天,肚子饿了,想吃饭,到了饭馆不敢进去。

为什么?

他不知道吃什么,怎么吃。

那就跟人家学着点儿呀。

对呀,他也是这么想。站在门口等了半天,从那边过来一个人,进饭馆啦。他也在后边跟进来了。

吃饭也要学呀?

这位一进门儿,就上楼啦,他也上来啦。

是呀!

这位找了个位子坐下了,他找了个位子也坐下了。正坐这位对面儿,睁着眼看着这位。

这是干吗?

他这样想:我不会吃,我跟你学。你吃什么我吃什么。

他还真有主意。

这位坐在那儿叫堂倌儿:“堂倌儿!”跑堂的过来:“客官,您要什么?”“给我来盘儿炒虾仁儿,四两白干。”跑堂的刚要走,他说话了:“跑堂的!”

嗓门儿还不小。

跑堂的赶紧过来说:“客官,您要点儿什么?”“你给我来盘儿炒小人儿。”“炒小人儿?炒大人儿也没有。”“再来四两该班。”“该班儿?那你上班儿去吧,我们这儿没有!”

是没有。

他一指对面那位,说:“他要什么我要什么。”跑堂的说:“好吧!”不大的工夫就端上来了两盘炒虾仁儿,两壶白干酒。

这回学对了。

对面那位倒酒,他也倒酒,那位吃菜,他也吃菜。

学吃,学喝。

对面那位一看明白了,这小子在跟我学呀,好啦,我叫你知道知道我的厉害。他把跑堂的叫在一边说:“哎,呆会儿我说要什么,是反话,我说要碗热汤面,你给来碗凉面。我说热热的,你就给我来凉凉的。”堂倌说:“好吧!”

这是干什么?

这位叫堂倌:“给我来碗汤面,越热越好。”堂倌刚要走,他又喊:“跑堂的,给我来碗热汤面,越热越好。”

哼,他也要热的。

不大的工夫,堂倌端上来两碗面,一碗是凉水面,一碗是开水面。把凉面放在对面啦,把这碗开水热面放在他那儿啦。

好嘛!

对面那位站起来了,脚一蹬板凳,冲他说:“呔!到北京要学吃学喝,要学就学对了,学不对,我提着脚脖子往下扔!”

要出麻烦了!

这位把手伸出来在凉面里一抓,抓出几根面条来,说:“这叫海底捞月。”从手腕上一绕:“这叫金丝缠腕。”又从脖子上一绕,“这叫枯树盘根。”拿两根面条,往嘴里一吃,“这叫金龙入井。”说完睁眼看着他。

该他的了。

他不含糊,伸手从开水面一抓,开水多烫呀,抓了几根面条:“这叫海——底——捞月。”

都转了音儿啦。

烫的。又从手腕上一绕,“这叫金丝缠腕”;再从脖子上一绕,“这叫枯树盘根”;拿两根面条往嘴里一吃——

烫得五官都挪了位了。

对面那位一笑,由鼻子眼儿里出来两根面条。

笑坏了。

他一看,有词了。哎,这面就不吃了。

怎么不学了?

我这还没“金龙入井”呢,他又出来“二龙吐须”了。

(杨松林忆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