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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文茂相声选》苏文茂 百花文艺出版社 1993
与朱相臣合作整理
甲 相声是语言和表演艺术。
乙 对。
甲 不论在表演和创作上常常用一种夸张的手法。
乙 各种艺术都离不开夸张。
甲 可是夸张得必须恰当，如果没有边际的夸张，就会让人家不信，那也就失去了教育。
乙 对，过火了不行。
甲 我认为有一些旧的武侠小说写得就不够好，它们内容是荒诞的、艺术手法上是夸张过火的。比如他们要描写一个人物说他如何能耐。
乙 怎么说呢？
甲 说他出世以来南七北六十三省，一口鱼鳞紫金刀，纵横于天下，扬子江心倒凫八百里。
乙 什么叫倒凫？
甲 就是逆水，顶着流儿能凫出八百里去。
乙 好水量。
甲 这要是顺水，再来个蛙式，一千六出去啦。
乙 一千六也不止啊！是不像话。
甲 让您这么一讲，纯粹是地球安把儿——
乙 怎么讲？
甲 “大梨”呀！
乙 你这更夸张了。
甲 故此，我说这些小说艺术性不高。
乙 是不怎么样。
甲 我认为最有价值的古典文学作品，有这么几部——
乙 全是什么？
甲 “三国”、“聊斋”、《红楼梦》、《儒林外史》，这些部书不单在我们国内有很大影响，就在外国也有译本。
乙 世界驰名。
甲 特别是“三国”，人人爱看。
乙 是啊，“三国”这部书可以说是百读不厌。
甲 我认为说百读不厌还不够。
乙 应当呢？
甲 应该说是永读不厌。
乙 就是说您多咱看多咱爱看。
甲 我有亲身体会。“三国”这部书我看了七百多遍，到现在还没厌烦。
乙 您看过多少遍？
甲 七百多遍。
乙 七百多遍？！
甲 啊，我由打五岁就看“三国”，八岁那年就给各大学文学系讲课。
乙 五岁看“三国”？八岁给人讲课？哎呀！您真是神童。我们同院那孩子都十三啦，还天天尿炕呢！
甲 当然啦，人跟人就是不一样。
乙 对。
甲 我可以说是一位“三国”爱好者吧。
乙 应该说您是专家呀！
甲 可是这些年来我也感觉很苦闷。
乙 怎么？
甲 我总想找一位对“三国”有研究的人在一起探讨探讨，可是至今没有遇到一位，我很遗憾。
乙 您哪，死心吧，不易找到。谁敢跟神童在一块聊“三国”呀，那不找难看吗？
甲 唉，据说……当然啦，据说就是不完全可靠，据说您对“三国”好象是有点儿研究。
乙 嗳，我可不行，您可千万别听别人的。
甲 “三国”您看过没有？
乙 您要问我看过没看过……这也难说，一个演员么，许我们不说这套书，不许我们不看，看是看过。
甲 您看过有多少遍呢？
乙 看过多少遍？说不上来，没有记载。看完了往脖子后头一扔，就完了。
甲 那么您大概齐看过多少遍，记得不记得？
乙 大概齐！反正这么说吧，“三国”这部书啊，我能默写。
甲 ……噢？！您能背着把“三国”写下来？
乙 写不好，让您见笑，这二年脑子也不行啦，眼神也稍差啦。
甲 真是高人！
乙 不高，一米七。
甲 请问，“三国”作者是谁？
乙 您问的是《三国志》还是《三国演义》？
甲 行。《三国志》？
乙 陈寿。
甲 《三国演义》？
乙 罗贯中。
甲 带批带讲的您看过吗？
乙 我连小人书都看过。
甲 有一部金批“三国”看过吗？
乙 金圣叹批的。看过。
甲 毛批的？
乙 毛宗岗啊。
甲 御批的？
乙 乾隆……这你问不住我。对啦，我要叫你把我问住喽，我就甭出国啦！
甲 哟……您还出国哪！
乙 对啦，许你给人家讲课不许我出国？反正咱们吹吧，说大话也没有枪毙的罪过。
甲 哎呀同志，您领会错了，我这个人说话比较直爽、坦率，有一句说一句，的确我八岁那年给人讲课，这完全是实事。我不知道您这出国是不是真的？
乙 噢！您真给人讲过课？我认为您是吹哪。我没出过国——也别说，去年到边疆又回来啦。
甲 那您也不简单啊，您是金批、毛批、御批全看过。
乙 倒是全看过。
甲 有一部苏批的您看过吗？
乙 什么批？
甲 苏批，就是苏文茂先生批的“三国”。
乙 嚯！没看过，您说的是日本人批的“三国”……
甲 您先等等，我告诉你这苏文茂先生是日本人啦？
乙 您听这名字，可不是日本人吗。
甲 不！苏文茂先生是中国人。
乙 没有的话！中国人的名字普通都是三字，起码两字，复姓才四个字。您听这个人：“苏文茂先生”，五个字，日本人大多数都是五个字的名字。
甲 嗐！一听这位说话就知道他没什么学问。苏文茂先生您认为是五个字的名字，那就错了。此人姓苏，名文茂，三个字加先生两个字，这是我们对他的尊敬。
乙 噢！不是五个字的名字？苏，顿号；文茂，逗号；先生，句号。
甲 这位是标点符号的浪费者！就是苏文茂。您见过这位作者吗？
乙 这人还活着哪！
甲 这叫什么话呀！苏文茂先生活得很健康，您想见一见这位作者吗？
乙 太想见啦，我得向他学习学习。
甲 好，既然你抱着这样的态度，可以见见，来握握手吧，我就是苏文茂。
乙 噢，您就是那位苏文茂先生？
甲 对，我批的“三国”看过吗？
乙 没有。
甲 哎呀，遗憾！没看过苏批“三国”你是终生遗憾，甚至死不瞑目。
乙 死不瞑目？
甲 啊，就是你死了也闭不上眼睛。
乙 那我得赶快买一部看看。
甲 现在您可买不到。
乙 怎么？
甲 刚才新华书店给我来了个电话，说这部书已经全部卖光了，当然印的是不少，因为需要的人太多，将来还得重版，恐怕出版得过年啦。
乙 这么说，一时半会儿我还闭不上眼睛。
甲 您要想提前知道苏批“三国”的主要内容，今天趁着作者在这儿，咱们可以研究研究。
乙 我可不敢说跟您研究，主要是向您学习。
甲 别客气，反正这么说吧，你有不懂的事情，只管来问我。
乙 哦。
甲 当然啦，“万一”我要是有哪点儿不够清楚的地方，还要向您学习哪。
乙 咳！“万一”也就是不可能的事啦！
甲 当然。这么办吧，咱来个互相提问式。
乙 可以呀！
甲 我先问问您，“三国”这俩字是本书的标题。当然，我们写一篇文章标题很重要，它必须得概括全文。您说“三国”这俩字怎么讲？它跟内容有没有关系？为什么叫“三国”？
乙 为什么叫“三国”？魏、蜀、吴哇！刘备、孙权、曹操，成鼎足之势，谓之“三国”。
甲 依您说，魏、蜀、吴是“三国”？那就不对啦，我们知道有十八家诸侯讨董卓，为什么不叫十八国？
乙 那不行啊！他们没成事呀！
甲 “降孙皓三分归一统”为什么不叫一国？
乙 对呀……
甲 为什么叫“三国”？原因何在？
乙 这我真答不上来啦。您说为什么叫“三国”呢？
甲 就因为这部书带三字的回目多，故而叫“三国”。
乙 带三字的回目多？
甲 啊！
乙 有几个带三字的回目？
甲 太多啦！
乙 您说说。
甲 一翻篇儿头一回“宴桃园豪杰三结义”，有三字没有？
乙 有。
甲 最末一回也就是一百二十回，“降孙皓三分归一统”，有三字没有？
乙 有。
甲 “刘玄德三顾茅庐”？
乙 有。
甲 “孔明三气周公瑾”？
乙 有。
甲 “破关兵三英战吕布”？
乙 有。
甲 “屯土山关公约三事”？
乙 有。
甲 “荆州城公子三求计”？
乙 有。
甲 “陶恭祖三让徐州”？
乙 有。
甲 “三出祁山”？
乙 有——没有，差一点没滑过去。“六出祁山”！
甲 嗯！二三如六哇！
乙 噢，乘法啊！
甲 “三伐中原”？
乙 “九伐中原”！
甲 三三见九。
乙 他这算数还不错。
甲 带三字的不少吧？这是本书的小标题，要谈到暗扣带三字的更多了。
乙 还有什么暗扣啊？
甲 有“三丑”、“三俊”、“三匹驴”、“三张断三桥”、“三个不知道”、“三个做小买卖的”、“三不明”、“三个数学家”……
乙 您先等一等吧！怎么“三国”里边还有三个做小买卖的？
甲 有哇！
乙 哪三个？
甲 头一位就是刘备——刘玄德。
乙 他做过什么买卖？
甲 卖过草鞋。
乙 “三国”里有吗？
甲 有哇！那不是由曹操嘴里说的吗？“织席贩履小儿”就是刘备。织席贩履，履乃鞋（xiai）也。
乙 行啦，您就甭上口啦，还“鞋（xiai）”哪！还谁做过买卖？
甲 第二位就是张飞。
乙 张飞做过什么买卖？
甲 卖过肉。
乙 张飞是卖肉的？
甲 啊，张飞是涿州人，他是那儿的屠户，名叫张飞，您如果不信可以到涿州问一问，有个屠户张家，那就是张飞的后代，现在还有一大户哪。
乙 第三位，谁做过小买卖儿？
甲 那就是赵云。
乙 赵云做过什么买卖？
甲 卖过年糕。
乙 这可不对。据我知道赵云没卖过年糕。
甲 依你说呢？
乙 赵云是“世家子弟”。
甲 噢，依你说么，赵云是卖柿子的？
乙 哎，谁说的！“世家子弟”就是说赵云家里辈辈出做官的！
甲 不，卖年糕的！
乙 “三国”里有？
甲 “三国”里没有。
乙 那你怎么知道他是卖年糕的呢？
甲 我为了考证这一点，翻了多少书，观摩了多少戏！后来在一出戏里证实了这一点，才知道赵子龙的确是卖年糕的。
乙 什么戏？
甲 《天水关》，收姜维，由姜维嘴里唱了几句流水板，把赵云这点儿家底给抖落出来了，后来才知道赵云是卖年糕的。
乙 姜维是怎么唱的？
甲 姜维是这样唱的：（唱）”这一干五虎将俱都丧了，只剩赵子龙老卖年糕。”说赵子龙“老卖年糕”，一辈子没卖过别的。老卖，“老”就当“总”字讲啊……
乙 是啊，也就是一贯地卖年糕啊！连“驴打滚儿”都没卖过。
甲 没有。
乙 您这是“醉雷公——”
甲 这话怎么讲？
乙 “胡劈（批）”呀！姜维唱这两句说赵云年岁大了，这个“迈”字不是买卖的卖，是千万的“万”字加一个“走之儿”，老迈就是老的意思；再说年高的“高”字是高低的高，是说赵云年岁大了，谁说他卖年糕了？
甲 不！你这是错误，我这是“正根儿”，你要不信你可以到真定府常山郡去打听，有个“年糕赵家”，那就是赵云的后代。
乙 我有工夫得了解了解去。刚才你说三国里还有什么——三个不知道？
甲 啊，提起这个“三个不知道”，那可以说是没人知道。
乙 这也不能绝对，你问我，我就许知道。
甲 你也未必。
乙 你问吧！
甲 东吴的水军都督，姓什么叫什么？
乙 姓周名瑜字公瑾。
甲 这我们全知道。周瑜他姥姥家姓什么知道吗？
乙 周瑜他姥姥家？
甲 啊，也就是他外祖母家姓什么知道吗？
乙 不知道。
甲 这就是一个不知道了。诸葛亮，姓什么叫什么？
乙 复姓诸葛名亮，字孔明，道号卧龙。
甲 他姥姥家姓什么知道吗？
乙 不知道。
甲 张飞姓什么叫什么？
乙 姓张名飞字翼德。
甲 他姥姥家姓什么知道吗？
乙 你怎么净问他们姥姥家呀？
甲 哎！咱们进一步研究啊！这就是苏批“三国”主要论点之一。
乙 噢！这是最主要的地方。
甲 对了！
乙 那么您说周瑜他姥姥家姓什么呢？
甲 姓纪，纪氏生的周瑜。因为过去女人出嫁后不叫名字，姓什么叫什么氏。姓张，张氏。姓王，王氏。周瑜的母亲是纪氏。故此我说周瑜的姥姥家姓纪。
乙 诸葛亮他姥姥家呢？
甲 姓何，何氏老太太生的诸葛亮。
乙 这“三国”里有吗？
甲 有哇！
乙 哪点儿写着呢？
甲 第五十七回，诸葛亮三气周瑜之后，周瑜临死的时候对天说过……
乙 说什么？
甲 “纪生瑜，何生亮。”知道怎么讲吗？
乙 不知道。
甲 “纪生瑜”就是纪氏生的周瑜，“何生亮”何氏老太太生的诸葛亮。
乙 您这是“狗带嚼子——”
甲 怎么讲？
乙 “胡勒”呀！
甲 这是什么语言哪！
乙 不错，周瑜临死时候说过这么一句“既生瑜，何生亮”，那是说既然有了我周瑜，何必再有个诸葛亮哪。这点儿也就是说周瑜这个人嫉妒。这句这么讲。
甲 不对，你这是错误，我这是正根儿。
乙 “正根儿”都在他那儿哪！
甲 这不会错！
乙 你说张飞他姥姥家姓什么？
甲 张飞他姥姥家姓吴，吴氏老太太生的张飞。
乙 “三国”里有吗？
甲 没有。
乙 那你怎么知道张飞他姥姥家姓吴呢？
甲 在街面上有这么一句俗语儿说：这个人真是“吴氏生飞”，那就是吴氏老太太生的张飞。
乙 噢，这么个“吴氏生飞”哪！
甲 当然啦！他怎么不说“吴氏生云”哪？
乙 什么叫吴氏生云哪！
甲 我要说赵云他姥姥家姓吴，那是胡说八道，张飞他姥姥家姓吴，没错！
乙 “无事生非”这四个字不是这样讲……
甲 我这是正根儿！
乙 那就别抬杠了。
甲 由此可见，“三国”里边的事你知道得还是太少哇！
乙 这可不怨我，你问得不对呀。你净问他们姥姥家我是不知道。刚才提到“三国”里还有三个数学家，也是你批的？
甲 这是《苏批三国》的最新发现。三国里有三位专门研究数学的。
乙 头一位数学家是——
甲 头一位是诸葛亮。
乙 他研究什么数学？
甲 诸葛亮研究代数。
乙 这事咱没听说过。“三国”里面有吗？
甲 有哇。
乙 哪写着啦？
甲 这在“三国”第四十六回，回目嘛是“用奇谋孔明借箭”。
乙 就是草船借箭。
甲 对，用二十只战船，上面扎上草人，开往曹营，那天正赶上大雾垂江，对面看不见人。这时候曹操认为是偷营劫寨，乱箭齐发，支支箭都剟在草人身上。当时诸葛亮和鲁肃正在船舱中饮酒……
乙 有这么个场面。
甲 诸葛亮一估计时间差不多了，吩咐水手：“怎么样？查查雕翎箭够数不够。”“报告丞相：现在已够数啦。”“噢，够数啦，带回去”——代（带）数。
乙 够数啦带回去叫代（带）数啊？好，好，好。第二位数学家是——
甲 曹操，曹孟德。
乙 研究什么数学？
甲 曹操研究几何。
乙 “三国”里面也有？
甲 有哇。这在“三国”第四十八回，目录是“宴长江曹操赋诗”。曹操在诗里谈到了这一点。
乙 怎么谈的呢？
甲 曹操说：“对酒当歌，人生几何。”
乙 这是——
甲 这就是说，他告诉我们，曹操这一生没干别的，光研究几何啦。
乙 第三位数学家是——
甲 第三位是貂婵。
乙 女的。
甲 对。这在“三国”第八回，回目是“王司徒巧使连环计”。为什么要定这个计策呢？
乙 为什么呢？
甲 就因为董卓专权，群臣对他不满。这个王司徒巧使一计，把自己的歌伎丫环貂婵许配吕布为妻，然后又把貂婵送给董卓为妾。
乙 这是为什么呢？
甲 就为离间他们的关系。
乙 给他们制造矛盾。
甲 要说貂婵可真是了不起。貂婵在凤仪亭见到吕布，她跟吕布是这样讲的……
乙 怎么讲的呢？
甲 貂婵说：“小吕……
乙 小吕？什么词呀？
甲 “小吕，你真好，你真乃当代英雄也，我爱你。”这是貂婵跟吕布讲的，可是貂婵见到董卓还是这套话。
乙 说什么？
甲 “董老太师，你真好！你乃当朝一品，我爱你！”就这么两爱不要紧，最后吕布把董卓给刺死啦。这说明貂婵是一位了不起的数学家。
乙 什么数学呢？
甲 她专门研究三角呀！
乙 三角恋爱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