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关记 - 曹业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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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妈长寿(相声集)》 景图等 安徽人民出版社 1981

在“四人帮”横行的那几年,搞我们这行工作是最“可贵”的喽。

啊,您是搞什么工作的?

我是专门搞水产研究的。那你也属于“臭老九”!

怎么能可贵呢?

怎么不可贵?一开批斗会,他们就说了:“知识分子是可贵的,行,今天我可真让你跪(贵)啦!”

噢,这么个可“跪”呀?!

我们那时候也没办法干工作,一干工作,“四人帮”就给扣帽子。

搞水产研究有什么罪?

罪名可多了。

你研究鱼——

说我想混水模鱼。

你研究虾——

整天上窜下跳。

你研究泥鳅——

又刁又滑,钻窟窿捣洞。

那……对了,你研究乌龟,这玩意老实。

那也不行!

这有什么罪名?

爬行主义呀!

嗐!真是胡乱上纲。

“四人帮”垮了台,我们水产科研人员也得到了解放。

那您现在又可以从事研究工作了。

我正在研究一项重大的科研项目。

造火箭?

对……象话吗?我搞水产的造火箭干嘛?

你不是说重大的科研项目吗?

非常重大。

那是什么?

大螃蟹。

嗐!螃蟹有什么值得研究的?

冲你这话,就得取消你吃螃蟹的资格。

别价!

你不是说螃蟹没什么值得研究的吗?

从吃这方面说……螃蟹值得研究。

你就知道吃呀?告诉你,螃蟹的经济价值很高,它能出口换取大量的外汇,为四化建设积累资金。

那咱们就大量繁殖。

不行。螃蟹的繁殖有个特点,海水里生,淡水里长。所以,每年得去海边捕蟹苗儿,然后再把蟹苗运到淡水湖泊里放养。

这可够费事的。

不但费事儿,经济上代价也大。特别是内陆地区要想大量繁殖螃蟹就更困难了。

哎哟!没办法繁殖我吃什么呀?

这人够馋的!为了解决这个矛盾,只有一条路子:人工育苗。

人工怎么育苗?

就是用科学的方法,配制和海水成份一样的水,在人工海水里进行培育。

哎,这办法要是成功了,我就可以天天吃螃蟹啦。

你就知道吃呀?

人工育苗成功了没有哇?

党支部把这个任务交给我了。我经过一个阶段的准备,再有一个晚上的动笔,试验计划就可以拿出来了。

好。

好什么呀,出问题了。

出什么问题了?

晚上,我在宿舍里正写试验计划呢,打外边来了一个人。

谁呀?

小余。我忙说……

你等等。小余是谁呀?

她不就是……她嘛!

废话!她和你是什么关系?

这人死心眼儿,我告诉你(耳语)

是你对象啊!

你嚷什么呀?只见小余拿出了两张电影票,“小夏,咱俩看电影去。”

一个小鱼,一个小虾,还真有滋味儿。

我一见可为难了。

请你看电影有什么为难的?

你想,大伙儿正等着我明天拿出试验计划哪,这时候我能去看电影谈恋爱吗?

对。那你就不去。

不去,小余这么热情的来邀请我,我能说不去吗?

就是。那还是去吧。

我去看电影,那试验计划你来写?

我没那份儿能耐。那你就不去。

票都买来了,我不去不让她扫兴吗?

……

你说我到底去还是不去?

你呀……爱去就去,不爱去就不去。

看电影毕竟是私事儿,我把情况和小余讲清楚,相信她是会谅解我的。

对。

我给她倒了一杯水:“小余,这个……嘿嘿嘿嘿……”

你哭什么?

象话吗?我这是笑。

好嘛,这笑怎么比哭还难看呀?

我怕说出来她不同意,心里有点儿紧张。

紧张什么?没关系,照直说。

“小余,关于我们试验的事儿您也听说了,明天就要拿出试验计划,今晚上……嘿嘿嘿嘿……”

又来了。

“今晚上……所以……大概……这个……你明白了吧?”

什么就明白了吧?

“小余,这么办,下个星期六我一定和你把这场电影补上,只要你愿意,我陪你看到天亮。”

哪家电影院也不放一夜。

我说完话,小余冲我把嘴一咧——

生气了?

笑啦。

嘿:那是表示同意啦。

我一见她同意了,高兴的我急忙端过茶杯,伸手抓了一大把白糖,冲了一碗糖水,递给了小余。小余接过茶杯喝了一口,就觉得心里这份儿——

甜哪。

苦呀!

白糖水苦什么呀?

哪儿呀,我心里一高兴,错把碱面儿当成白糖啦。

嗐!那能不苦吗?

小余说:“你呀!心全放在螃蟹身上了。好吧,咱们就下个礼拜六再去看吧。”

小余还真不错。

我送走了小余,当天就把试验计划拿出来了。经过大家讨论通过,很快投入了试验。

说干就干。

搞试验要修一个人工育苗池。为了抢时间,同志们昼夜奋战。那天吃完了晚饭,我正要出门去加班,糟了!

怎么了?

小余来了。我忘了那天是星期六啦!

噢,她约你看电影来了。

您说怎么办?我去还是不去?

你……你最好别间我。又想来两头堵呀?

我当时十分为难,越急越想不出词儿,干脆还是先倒水得了。

可别又放碱面啦!

不会。我把水递过去,小余端过来先用舌头舔了舔。

都让你吓怕了。

她一杯水喝完了,我的词儿还没想好哪。这话是有点儿不好说。

我说:“小余,今天……这糖水甜吧?”

这不没话找话嘛!

“那什么……我再给你倒一杯。”

又倒一杯。

小余第二杯又喝完了,我还没抓着词儿。

那怎么办?

干脆,再倒一杯水。

一个劲儿倒水呀?

小余说:“不喝了,咱们去看电影吧。”

哟,她先提出来了。

我说:“当然了……来,你再喝一杯。”

嗐!老喝水也不是事儿啊。

“嘿嘿,看电影……对,我最爱看电影了,……来,再喝一杯。”

人家受得了吗?

小余说:“小夏,你今天晚上怎么啦?这一会儿工夫我就喝了四杯了。”

再喝就成水桶了。

我说:“那什么,我不是研究水产的吗?再说,你姓余,我琢磨你一定爱喝水。”

为什么?

“鱼儿离不开水嘛!”

不象话!

小余说:“你别笨嘴笨舌的了。瞧这意思,今晚上你又不想去看电影了,是不?”

得,她替你说了。

我忙接过话茬儿:“是的是的。小余,你想想,过去我想干工作,“四人帮”不让干。今天,我们可以甩开膀子为四化做贡献了,我怎么不全力以赴呢?”

说的对。

“我怎么能不忘我工作呢?”

应该这样。

“我怎么能不先公后私呢?”

就是。

“我怎么能不让你喝水呢?”

应该……——喝水呀?!

我一口气把心里话倒完了,小余说:“唷!怪不得一劲儿给我倒水哪,就说不去看电影不就得了,干嘛老用水灌我呀?”

可不是嘛。

“你呀,心里根本就没有我。”

坏了!

“你对我根本就不理解。”

要吹!

“不过……”

嗯,还有挽回余地。

“搞试验是大事,应该是先公后私。”

哎,有门儿。

“但是……”

啊?又要麻烦!

“今晚看电影是你自己说的,说话不算数,咱俩的关系照这样怎么能发展下去?”

看来又没指望了。

“当然了……”

……还有一线希望。

“这不能怪你。但,不过……”

啊?

“话又说回来……”

嗐!你这儿折腾人哪!

我说:“小余,你别生气,下星期六我保证去,票由我买,怎么样?”

小余怎么说?

小余把辫子一甩,头一低,说了一句话:“那……下个星期六我等你。”

嘿!她同意了。

我激动得差点儿跳起来:“小余,你真好。我向你表示感谢,这么办,你再喝杯糖水吧!”

还喝呀?!

经过大伙儿的努力,试验进行的非常快。就在试验的关键时刻,突然充氧机出了故障,如不及时解决,这池蟹苗就算完了!

哟!那怎么办?

领导和大伙儿研究决定:充氧机立即送去抢修,苗池暂时用人力搅动池水,给蟹苗输送氧气。

那就赶紧干吧。

我正干着,突然想起来今天又是星期六。

对了,还要看电影呢。

可工作紧张,实在是走不掉哇。

那就等小余来了你对她说,今晚上宁愿吹了不谈,也不能去看电影。

你今年多大岁数?

我四十二了。

有几个孩子?

一男一女,两个。

你结过婚了?

废话!没结婚我哪来的孩子。

是啊,你躺着说话不嫌腰疼。

怎么了?

我跟小余要是吹了,今后跟你谈呀?

象话嘛?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一看表,还来得及,忙跑到了理发店。

大概是理理发,打扮漂亮了去看电影。

理完了我一照镜子,嗬!

真漂亮!什么样式?

我也说不上来。不过,旁边儿有一个小孩儿说话了。

怎么说?

“妈妈,我要叔叔这样的汽球儿。”

光头呀?!

我越看这头心里越高兴。

高兴什么?

今晚上小余决不会让我陪她去看电影了。

对,你们俩人走到街上,不知道的一瞧:“哟!这姑娘怎么跟和尚一块儿遛马路哇?”

你说我这办法好不好?

好……缺德哟!

我还没吃饭呢,小余就找来了。

这回可就热闹了。

我迎上前去说:“小余,你来了?请喝水。”

又喝上了。小余看你这模样能不发火吗?

你还别说,这回她还真没发火。

通情达理。

哪儿呀!她光顾哆嗦啦。

嗨!那是让你气的。

我说:“小余,今晚上电影不错,科学幻想片子,《闪亮的星球》。”小余说:“看什么《闪亮的星球》?咱们就看看你这发亮的光头吧!”

好嘛!

“你呀你,不去看电影你就跟我明说,你何必搞这么一个光葫芦呢?”

就是。

“你以为今晚上我是来找你看电影的?告诉你,我今天就为和你挑明这件事儿。”

什么事儿?

说着,她拿出一个大纸包。

得!肯定是给你退东西来了,非吹不可!

我打开一看——

什么呀?

热腾腾的肉包子。

包子?

“你呀,真是个大傻瓜!书记把情况全告诉我了。别以为就你一人进步,别人都是老落后。走,我陪你到试验场去。”

嘿!她也去了。

经过三天三夜的激烈奋战,终于克服了缺氧的难关。

太好了。

那天下午,书记特地给了我两张电影票,要我晚上一定要陪小余去看场电影。

对。

吃完晚饭,我换身干净的衣服,和小余肩膀挨着肩膀,直奔电影院。走着走着,我突然想起一件事儿。当时我十分着急,心如火焚,撤腿就往回跑。

你跑回去干什么?

我不是忘戴帽子了吗。

噢,光头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