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砂锅 - 尹笑声 黄铁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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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友十五年 相声茶馆(二)》一默编 2014

有这么一句话

哪句话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没错

知道这句话吗

没错

我就发现了现在

发现什么了

我发现有这么种人

什么人

这种人爱财如命

见钱眼开

太有了

一分钱能攥八瓣

这种人,我就烦这种人

看起来您不爱财

还是钱多点儿好

也爱财呀,就冲你这样,你有不了钱

你这话说的,我有钱的时候说出来能吓你一溜跟头

你什么时候有过钱

有那么一年,甭说哪年了

啊,您说

晚上我回家太晚了

过马路,进胡同,就到家

到家门口了

我刚要过马路,还没过了

啊啊

从我眼前过去一辆汽车,一下,开过去了

黑色的小卧车

车开过去了

从后边,啪嚓

怎么了

掉下一个大皮箱子

嗯嗯

我赶紧打开这么一看呐,哎呦

我都不知道怎么好了

慢慢说

里面有,珍珠、玛瑙、翡翠、钻石、金项链

嚯,都是值钱的

还有那个嘎啦

嘎啦,还海鲜呢

不是,没有海鲜

那叫嘎子

对,嘎子,有六十多个

舌头都短了

我行了,我发财了

你看看

平地一声雷,我是陡然而富

你瞧瞧

有了钱就得讲究

可以改善改善

穿衣裳咱就得讲究

换换季

正是六月份

啊啊

天儿正热的时候

讲究

穿点儿什么

来个狐腿儿皮袄穿上

您不怕捂汗呢

我不热

不热

你说邪门不邪门,我不热

怎么不热呢

我有钱,钱就是我的精神支柱

我不热

你看,不热

戴礼帽,戴礼帽也得讲究

那阵儿兴过

一般人都戴一顶,那哪行啊,买五顶,一块儿全戴上

远处一看,烟囱成精

个头也高了,有戴五顶帽子的吗

废话,不得讲究嘛

吃咱也得讲究

吃怎么讲究

怎么讲究啊

有了钱就得舍得花

没钱说没钱的

就是

买一只烧鸡,有钱了

买一只烧鸡有什么新鲜的

新鲜呐,你没吃过

我怎么没吃过

烧鸡蘸虾酱

没听说过

汽水下挂面

果子露里搁俩卫生球

牛奶咖啡加两块臭豆腐

端上来我一尝啊

这个好喝呀

不是味儿

你快倒了吧

讲究,还得讲究

怎么讲究

我不能老在咱们天津市呆着,我得外边旅游旅游

对呀

时髦啊

对对,转转

头一站我先上上海  

你给我出主意,上海我住什么地方,我有钱

那你就住上海大饭店

嘿,太好了

好不好

上海大饭蛋

什么叫上海大饭蛋呐

你说的是

上海大饭店

上海大饭……店

我有钱,我一个人包八间房

你怎么睡呀

你不懂,你没有钱,你也折腾不了

你说

有法儿睡呀,一屋里睡十分钟

我没听说过

没听说过呀,我买一个闹表,上好了弦,对好了钟点,十分钟,拿闹表进一号,到一号,把闹表搁下,被窝铺好了,脱了衣裳脱了鞋,滋溜钻被窝,铃……

到点了

赶紧起来,穿好衣裳穿好鞋,被窝铺好了,拿闹表进二号,到了二号,把闹表搁下,被窝铺好了,脱了衣裳脱了鞋,滋溜钻被窝,铃……

又到点了

赶紧起来,穿好衣裳穿好鞋,拿闹表……就这一宿啊

睡的这个舒服呀

一宿没合眼

你合不了眼

就这么着,我不困

还不困

你看看

这不怪事嘛

我有钱呐,钱就是我的精神支柱

有钱还不困

那天我正在上海大世界

多有名

游乐场

吃喝玩乐一体

对对

玩够了,我刚一出门,你说,怎么这么巧

啊啊

碰上一个熟人

谁呀

谁呀,你都想不到

哪位

你大哥

他上那干嘛去了

我哪知道呀,哎呦,你大哥混的可不行了

是吗

头发二寸多长,一脸的泥,穿的衣裳破衣邋遢的

你瞧瞧

你哥哥真有礼貌,见着我,给我跪下了

跪下了

伯伯,

我说您打住吧,这是什么辈啊,他怎么管你叫伯伯

这个,我有钱

你有钱就得管你叫伯伯

有钱管我叫伯伯那不新鲜

不对

怎么不对

有钱你应当大三辈儿

那是你小名儿,你小名儿叫王八

谁小名

我有钱呐,起来起来,客气,跟我走

吃喝玩乐、剃头、洗澡、换衣裳

这不让您破财嘛

我穿的是狐腿的皮袄

他呢

给他来一件貉绒大衣

俩人一块儿捂汗

他也不热

这玩意还传染

哎,我对你大哥怎么样

够意思

你大哥可就不够意思了

怎么呢

那天我出门办事去了

回来我这么一看,四个旮旯空

全给我卷走了

这可不对

就你大哥做这事

太不对了

什么都没剩,就给我剩了一件大棉袍

也算御寒的衣服

我还御寒呐

怎么

英名是棉袍

实际呢

前边是单的,后边是夹的,就在袖口上有二两棉花

多惨呢

我走在街上,脚踩着大地,眼望着天空

身上无衣,肚内无食啊

那是饥寒交迫

西北风刮起来了,大雪片下来了

我顶着西北风,冒着大雪片

嗯嗯

我还干什么呀我

干什么呀

原来我是百万富翁啊

现在我是两手空空啊

嗯嗯

我还活着有什么劲呢

可别这么想

不行

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

别劝我

想开点

决心已定

干嘛

别,不许有这想法

非死不可

还是得活着

别拦着

好死不如赖活着,你这人怎么这样

谁拦着我谁是孙子

你不死你是孙子,你快死吧,你连好赖话都听不出来了

我死

我怎么死

你爱怎么死怎么死

我摸电门

咣啷一下,往地下一躺,完了

摸电门

够得着吗

还是真够不着,要不你抱着我

我呀,这事你想着我了

就一会儿

一会儿也不行

旷野荒郊我哪找电门去

这倒是

我跳井

跳井也行

有菜园子就有

准的

往前我正走着呢,嚯,一片菜园子

那准有井

这井,这么粗啊

你看看

俩人往里边跳,谁也挨不着谁

多好

窝棚里还睡着俩人

那是看菜地的

人不知鬼不觉

跳下去

不能跳

怎么呢

明人不能做暗事

跳井还明人不做暗事

我把他叫醒了,叫醒了我问问他

他让我跳我就跳,不让我跳我就不跳

这事有商量的吗

商量商量,哎,哎,起来,睡这么死,干嘛去了,起来一个

你奏嘛呀,呦,好味儿,我奏嘛呀,我跳井,听明白了吗,哎呦,他也醒过盹来了

哎,先生,您别跳井啊,我们村子里头300多口子全指着这口井吃饭呢,你跳下去不就完了吗,我管你那个干嘛,你看看先生,咱们有话好商量,你用钱嘛

他问我用钱吗

就是

我给你来20

还给20

20,哼,给你来25

嚯,还讨价还价

30

三十六块七毛五

还没零不算账了

你算了,告诉你底话,少50不行

他倒得着理了

眼看着50块钱快到手了

啊啊

那里边还睡着一个呢

哦哦

那个醒了

老二,你嘛呀,呦,大哥,了不得了,有人要跳井啊,你撒手,撒手,还有叫醒了跳井的,我都没听说过

真是的

我看看,这个起来了,谁要跳井啊,咱不含糊啊

哦,就是你呀,就是你一个人,还有旁人没有了

这话可带味儿啊

就是

我跳井我领着一连人来,就我一个人,就你一个人好办,自己的井,没有说的,跳吧

这回我看你怎么办

你还等嘛呀

就是

老二,他不跳把他床进去

噢,我光脚的我还怕你穿鞋的

我现在问你,你这井是甜水苦水

怎么还甜水苦水呀

我这不是找台阶嘛

他要说甜水

我是苦命人,不能逆天行事,我得跳苦井水

他要说苦水呢

临死我得喝口甜水,反正我不跳

两头堵,他说什么呀

你问俺们这个水呀,是半甜不苦

二性子水

非跳不可了,逼死人命你可盯着打官司,倒退几步,拿我这棉袍我一蒙脸,噔噔噔噔,噗通

跳下去了

我给他跪下了

跪下了

跪下说横话

怎么说

伯伯,我饿好几天了

这是横话呀

哎呦,他话也软了

他说什么

老二,看他怪可伶的,给他拿个砂锅,拿俩窝头,拿点柴火,前面有个小庙,上那里头忍一宿去吧

这人不错呀

哎,还真不错

就是

拿着窝头、砂锅.我就奔小庙了

嗯嗯

门推开以后,把那供桌的土弹弹,砂锅一支,火点着了,水开了,俩窝头入肚了

人肚以后,躺这睡觉,正在似睡不睡的时候

外边来辆汽车,嘎噔一下子站住了

这不吓人,说那话吓人

说什么

找找,那个说甭找,就在里边呢,我眼看他进去了,后门我堵死了,你放心,跑不了

甭问,逮贼的

对呀

这要逮着轻不了

这怎么办呢.我一看顺着供桌上头一出溜,我跑底下去了

啊啊

揭着门帘我一看呢,这些个人呢,门一开一拥而上啊

就把你捆上喽

就给我跪下了

跪下了

跪下说那话莫名其妙

说什么

姑老爷

姑老爷,认识你

认识什么呀,我没亲戚

认错人了

对,认错人了

啊啊

我说你别认错人了吧,哎呦,姑老爷,哪能认错了呀,我岁数比他们大,我是给您抱大的,你看看

还认准了

你说这怎么办

跟他去

去呀,认儿子行,到那一看不是,往外一轰,能白认吗,少说得给点什么

给点路费呀

认姑老爷

冒充姑老爷,到这一看不是,就这通打活得了活不了

要不就别去

别去,我哪找这个好事去

那怎么办

怎么办呀,我拿话绕他

怎么绕啊

我说你们这不都来了吗,我也没有别的说的了,你看我混的这个样,回去以后大大小小,老老少少,我对得起谁呀

那上岁数的说话了

姑老爷,家里还有谁呀,老太太是您的岳母,小姐是您的人,下边就是我们了,不用我们,一句话我们全走了,没有谁了,我一听怎么着

寡妇老太太带一闺女,哈哈哈,夹着砂锅上汽车

嗨,砂锅扔了吧

要不说你外行呢,到那一认不是,往外一轰,我要饭没家伙

想的还够长远的

你得留心眼啊,夹着砂锅跟夹着大皮包一样,你得有派儿,上汽车,没坐过,软软呼呼的,一会儿的功夫,十来分钟,到了

还不远

我揭着玻璃这么一看呢,哎呦,是个大宅门

好家伙,200多口子列队迎接

多大气势

有一个喊号的,接姑老爷,接姑老爷,我不敢下去了

怎么呢

好家伙,庙里头六七个人,那才几只眼睛

对呀

这200多口子,好家伙,有一个看出来怎么办

哎,不下也不行啊

咱会演戏啊

怎么演呢

这只手夹着砂锅,这只是手一挡脸

你们不要这个样子,不要这个样子,不要这个样子……

让他混进去了

我这一甩不要紧

怎么了

袖口那二两棉花给甩出去了

这不破财嘛

进院我一看,老太太出来了

你认识老太太

我哪认识去

那你怎么知道是老太太

你这人,要不你不聪明呢,俩老妈,当间搀着那个,那就是老太太,没有说仨老妈,老妈搀老妈满处遛弯的

那是老妈出操

一挡脸,妈呀,我回来了,老太太没看出来

看看混的这个样,能把人气死呀,让姑老爷沐浴沐浴

让你洗澡去

我身上太脏了

就是

到澡堂子我这么一看呐

哎呦,太干净了,四白落地

讲究

大块儿的瓷砖,上边自动大喷壶

多好

底下搁着两块檀香皂

洗澡嘛

我吃一块洗一块

吃一块

里外见光

好好

完事以后,洗干净了,换衣裳

穿衣裳咱讲究

对,六月天穿皮袄嘛

就是,背心、裤衩

必须得穿

秋衣、秋裤

必须得穿

绒衣、绒裤

必须得穿

毛衣、毛裤

穿

在来套西服

穿

西服外边套制服

穿

制服外边套中山服

穿

中山服外边套大衣

穿

大衣外边套皮猴

皮猴外边套坎肩

大围脖,十顶帽子

你那不都穿圆了吗

我往那一坐,嘿,老太太高兴了

说什么

人是衣马是鞍,西湖景配洋片,不捯饬不好看,捯饬出来以后吧

成狗熊了

人家那是损你

老太太高兴了

行了,让姑老爷用餐

让你吃饭呢

说实在的,端上来可麻烦了

怎么了

吃不了

怎么吃不了

西餐

好啊

没有筷子

对对

刀子跟叉子

就是

我铉了一块儿肉,往嘴里一捅,坏了

怎么了

腮帮子杵一窟窿

你小点劲儿

饿疯了

老太太说,着急,一会儿让你们两口子见面

多好

听见了吗

让我们两口子见面

你听听

哼,咱得瞧瞧

还瞧瞧

对了,小姐长得漂亮

怎么样

我就忍了

这小姐要不漂亮呢

我也忍了

你怎么也忍了

这吃什么喝什么呀

对对对

小姐从楼上下来,我一看小姐这个模样

哎呦,长得太漂亮了

是吗

气死四大美人,笑褒姒、狠妲己、肥杨妃、病西施、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之貌

嘴皮子够利索的

下来我一看真漂亮啊,三高啊

哪三高

这高、这高、这高

个头高吗

跟你媳妇一般高

下来以后,拿手一指我脑门,你还跑吗

他一指我,我打这分中,这半拉半身不遂了

这小姐会点穴

行啦行啦,明年给你们完婚

明年,八年我都等

对呀

这吃什么呀

就是

旁边有一个老妈,给我说了几句好话

是吗,谁呀

佟妈

佟妈,哪个佟妈

就是佟守本他妈

佟守本他妈在那补差

哎呦,老太太您越老越糊涂了

嗯嗯

姑爷一来一走,为什么,不完婚,小姐一来一走,为什么,不完婚,抓个日子给他们办了不就得了嘛

对呀

老太太一想,对呀,查查黄历,丁是丁卯是卯,今天的日子就好,今个就结婚

你看看

十字披红、双插花,吹吹打打入洞房

到洞房我一看呐,讲究

闪缎褥子、闪缎被子,倚枕、靠枕、鸳鸯枕,全是滑溜的

往床上一坐,出溜,太滑了

慢点慢点

小姐一拉我,我一迈步,坏了

怎么啦

劲头太大了

从供桌上掉下来了

脖子也窝了,把砂锅也摔了

你不结婚吗

那啊,我在庙里做梦呢

做梦啊

(黄铁良供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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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铁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