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松打虎 - 侯宝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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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宝林自选相声集》侯宝林 甘肃人民出版社出版 1987

唱戏呀,不管是文戏是武戏,哪样,也得有功夫。

当然,没有功夫唱不了。

现在你看戏,台上很少出事故。

演员对艺术负责。

谁也不敢说一生任何事故也没出过。

那谁也不敢那么说。

这是很难讲的,有的时候演员一个精神不集中,那就坏了。

或者有个什么事给差忽了。

还有的时候演员精神高度集中,也能把词忘了。

太集中了也容易忘词。

也能出事故啊,他把自己忘了。

紧张啊!

自己是演员,他忘了,完全钻进角色了。

钻进去退不出来了。

你看这演员还得钻进去,当时的时代背景,具体的环境,具体的人物,在这个戏里这个人物都有什么活动,应该怎么活动,应该在艺术上怎么夸张。

在艺术上还是很复杂了。

你比如《武松打虎》……

这是武戏。

精神高度集中了,真把老虎给打死了。

是啊?

那老虎不是真老虎啊!也是后台演员扮的呀!

那是一个演员钻虎形吗。

您就拿这出戏来说吧!

怎么样?

过去唱法跟现在唱法不一样。

过去唱法跟现在唱法怎么不一样啊?

过去这《武松打虎》,武松的活不多,这老虎可够累的。

那当然了,钻虎形热呀!

象夏天儿就够戗,钻到虎形里边去,满头大汗。

真是。

还没上台哪,就吃两包仁丹了。

噢!都热晕了。

就是呀!那只老虎还得来个走场呀。

噢!还有走场呀!

单有这么一场戏,上阴锣,“呛呛呛”,老虎就溜达出来了。

他也得露一面啊,在景阳冈上露一面啊!

这老虎走场呀,出来之后这边瞧瞧,那边瞧瞧,回头摸摸痒痒,喝点水呀,打个滚儿啊,完了以后,一看那边有人,下去了。

啊,这是过场。

等武松上来以后,想坐那儿休息一会儿,老虎上来了,景阳冈碰上那老虎,嗐,这老虎也不怎么瞧见这武松,老虎就站起来了。

老虎要吃他吗!

过去演戏就到这点虎形站起来,两个人开打,过来过去,又,一二三,打,一腿踢翻了,抓住了,有的还揪住老虎尾巴转两圈,有的是按下就打,三拳两脚将虎打死,打完以后,武松感觉累了。

这儿有这么一场亮相,打虎就算结束。

猎户们上来把这个老虎捆好,抬走。

这戏就算完了。

这场戏就完了。现在演哪,比那会儿简单了。

现在怎么演?

老虎不往起站了,合理了。

不往起站。

老虎不能往起站,象狗熊似的两人打仗。

这倒也是。

现在艺术夸张都有根据,有生活的根据,不能胡来,所以现在好。现在你看《武松打虎》,俩人的功夫全露得出来,过去就讲究露这武松,那虎就是配搭,弄两下,论能耐比那狗大不了多少。

反正爱怎么打就怎么打。

你看不出劲来,那会儿有一回我看《武松打虎》也出错了。

《武松打虎》也至于出错?

这事都让我赶上了。

这也是奇遇。

这武松也够棒的。

演得好。

演虎形的,那天喝醉了。

这可不应该,你要有戏就不能喝酒呀。

自己知道,今儿我喝了酒了。

喝多了。

今儿还够劲。

好嘛!

今儿酒是真好嘛!

是啊!

我得早点下后台。

早点去。

别耽误事。

这还不错。

到后台还有俩戏没上哪!

他哪?

他就扮上了。

钻了虎形了。

唉,对了,虎形钻好了,脑袋没套,躺到旮旯那儿就睡了。他本想:我来了,谁还看不见我吗?我扮上了,到时候谁还不叫我一声吗?

这话也对。

我也躺不了多会儿,我就是稍微打一个盹。一眯登就过来了。

睡着了时间就长了。

想的挺好啊,武松都上去了,那儿还没醒哪!

这盹儿够多长。

“谁的虎形,噢,噢,这儿哪?”

噢,瞧见了。

“哎,哎,别睡了,打虎的上去了!”“噢,怎么?到了吗?”这就上去了。

上去了。

你想啊!他正睡着哪!酒又喝多了,临时这么一叫他,“噌”下子就起来,“嗡”下子,这酒就上来了。

麻烦了。

到台上糊涂了,这虎也没趴下,站着就来了。

好嘛,这老虎。

站着来,那会儿台下看戏的也特别。

是啊。

“好啊,今天这对儿有意思。”

怎么?

“你看人家演的不俗啊!”

怎么不俗哪?

“今儿这虎不是爬着来的,站着来的。”

老虎有两条腿走着来的?

“这老虎晃悠点好,怎么哪,它新鲜。”

人家还给他胡出主意哪!

武松这么一瞧他,瞧不见他的脸,也不知道他喝醉没醉了,那就打吧。

打吧。

过来过去,两个人就叉上了,一二三,这么一打,“叭”,这么一脚。

给踢翻了。

这跟头应该虎形自己翻,他喝得晕头转向的,酒就上来了。

怎么样?

没转过身来,这脚就踢上了,“啪嚓”就倒下了。

也没翻跟头。

武松就过去了,一比划,不能往身上真打,三拳两脚就打完了。

武松一亮相,这就演的满好,得了。

台底下看戏的说,这戏呀,不大好,这老虎不大得劲,这老虎没劲,显不出武松的本事啊,你看,这武松还费了挺大劲似的,不就一脚吗?三拳两脚怎么一脚就完了!

可也是。

这儿看着武松哪!那老虎啊,晃晃悠悠起来了。

老虎又起来了,这是什么毛病呀!

瞧这武松,“哗”一个敞笑儿!

那还不乐呀!

武松不知道怎么回事呀,心说我这亮相没有什么可乐啊!怎么……,往那边一瞧,坏了,心说:他怎么又起来了。

老虎又起来了。

怎么不死啊!

就是啊!

台底下看戏的琢磨呀!这怎么回事?

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这老虎怎么没打死啊?

没打死嘛!

那位还给这位解释:“不是没打死,他这玩艺……它又缓过来了。”

没听说过。

“缓过来不行,这和书上不一样啊,书上是三拳两脚将猛虎打死啊!”

给他捆上抬走。

“嗐,你怎么抬这个杠啊,书上三拳两脚将它打死,那不猎户来就把它捆上了吗,就给抬走了吗,所以它就缓不过来了,这不打死它没捆吗!所以就缓过来了。”

那也不行呀!

武松这么一瞧,既然你活过来了,那还得打呀!

还得打呀!

唉,又比划上了,过来过去,一二三,又给叉上了,它又趴下了,过去一撩,三拳两脚一比划,一亮相。

这回算完了。

武松心里想:这叫什么戏哪!

多打一回。

瞧我赚钱赚得多,瞧我的戏太轻省了。

是啊!

让我多打一回。

瞧瞧。

下来我就得跟他说,我找后台老板,这出戏怎么演的,哪有这么一回事呀!

就是。

它晃晃悠悠,晃晃悠悠,又起来了。

他怎么又起来了。

武松心说:“戏也甭上了,咱们俩包圆儿了。咱们就打吧!打到哪儿算哪儿,没完了。”

好嘛!

过来过去,打,这个气呀!

那还不生气。

这不过来过去吗!武松趁着俩人一错的工夫对他说:“你怎么回事!你死了,你知道吗?”虎形这才明白,“噢,早死了。”恍然大悟,“啪嚓”一下倒下了,武松回头一看……这戏又砸了。

他不死了吗?

没打就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