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通令 - 殷文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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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妈长寿(相声集)》 景图等 安徽人民出版社 1981-05

健全法制,太有必要了。在“四人帮”横行的时候,“公、检、法”全让他们砸烂啦!他们还操纵了一些“群众组织”,私立公堂,任意抄家,到处揪斗,乱发通令。干的那些事儿啊,真是:祖坟上边插锥子——缺德带出尖儿。啊!唉,坏透啦!一九六八年,我到上海去探亲,就遇上这么一档子事。我刚出火车站,想找公共汽车,正找着哪,“哈”!腮帮子上就让人给揪了一下。(哆嗦)“哟嗬!”我回头一看,旁边站着一个人。上身穿件黄军装,头上戴着柳条帽,腰里扎个扣环皮带,胳膊上带个红箍儿,上边有三个黄字儿——“无阻挡”。这人个头儿不高,肥头大耳,满脸的横肉,长着一对雌雄眼。什么叫雌雄眼呀?就是一大一小,这相儿。(学相)瞧,这份儿德性!

还没等我说话哪,他先问上啦;“什么出身?”那时候,不管干什么事,张嘴头一句,先问出身成份。

“什么出身?”

“城市贫民。”

“哪个单位的?”

“工农兵宣传队。”那时候,曲艺团全解散了,都得叫“宣传队”。

“到这儿干什么?”

“探亲。”

“姓什么?”

“姓×。”

“叫什么?”

“×××”

“家有几口人?”

“四口……”

(向观众)噢,他这儿查户口来啦?

“可以啦,给一块钱。”

哎,这可新鲜,我心里琢磨:嗯,上海不愧是一月风暴、全国第一个夺权的地方。问几句话,就给一块钱。

“好,拿来吧!”

“什么?你给我一块钱!”

“啊?你揪了我一下,审了我半天,我还得给你一块钱?”

“对啦!”

“凭什么呀?”

“凭什么?你往那儿看!”

我抬头一看,墙上贴着一张通令。我过去仔细一瞅啊!鼻子差点没给气歪喽。这么写的——


通令

揪字001号

为提高广大革命群众思想路线觉悟,密切注视阶级斗争新动向,深挖暗藏的叛徒、特务,横扫一切牛鬼蛇神,特成立揪人纠察队。发现有东张西望、形迹可疑者,当场可揪!被揪者必须向揪人者,老实交待出身、经历。并按揪的次数,处以罚款。每揪一次,被揪者应付给揪人手续费一元。如有不服从此通令者,立即揪送揪人纠察队,加倍狠揪!

揪人纠察队纠察长——揪得很!


嚯!哎,这叫什么玩艺儿啊?没办法,给他一块钱吧。

(自言自语)“唉,这倒霉劲儿……”

“什么?倒霉?!你下了火车,不赶紧走,满处乱嚷什么?这通令上写的明白,凡是东张西望者,当场可揪。哎!瞅见站住不走,四下看的,过去就揪——没错!”

说完他又找上啦。我一看,哎,他站那儿正四外“穴摸”着揪人哪。嗯,我也揪他一下吧,把我刚才那一块钱找回来。过去照这小子腮帮子上“噌!”就一下子呀。“哎哟!”他一捂腮帮子,转过身来了。我紧跟着就问上啦:“什么出身?”

他一听,噢,这套用我这儿啦?他把嘴一撤:“血统工人!”

“那个单位的?”

“打砸抢战斗队!”

“啊?”

“不……无阻挡战斗队。”(向观众)差点没把实话露出来!

“姓什么?”

“姓胡。”

“叫什么?”

“胡乱揪!”

嘿!新疆有个胡乱闯,他叫胡乱揪——倒真象哥俩。

“到这儿干什么?”

“揪人!”

(向观众)噢,他专门干这个的。

“行了,你也掏一块钱吧。谁让你站着不走,四‘穴摸’揪人?”

他抬头看了看《通令》,没说话,琢磨了一会儿,掏出一张拾元的票子,让我给他找钱。我一看这张拾块的票子,心里这个气呀。这么一会儿工夫,他就揪了十个人啦?这要一天,他得敲诈勒索多少钱哪?真是坑害老百姓呀?这那儿还有王法呀?

我也没带零钱,想找个人给换开吧。刚四处一看,坏啦!“噌!噌!噌!”他又揪我三下!

唉,我又赔进两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