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迷 - 侯宝林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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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传统相声小段汇集》薛永年、陈新主编 文化艺术出版社 2002

你说我唱戏唱得怎么样?

啊,你呀?唱得不怎么样。

不怎么样?你别看我唱不好,我敢在舞台上唱。

噢,敢在舞台上唱。

这是我最大的特点。

这是你的优点哪?

有这么一种人,他不敢在台上唱。

在哪儿唱啊?

到胡同儿里唱。

胡同儿里头唱不是拢音嘛!

什么拢音哪?夜里头走黑胡同他害怕才唱哪!

胆儿小啊?

他怕鬼招他。其实没有鬼,就是小时候听过鬼故事,脑子里印象总有鬼,所以一走黑胡同儿他就害怕,唱上几句,就可以帮着壮壮胆子。唉,这种人唱出来不是味儿!

唱出来什么味儿呢?

宰羊似的。

你学学。

好,我学学。一进黑胡同儿,越想越害怕,他就嘀咕,他怕鬼掐他呀:“倒霉,今儿又没灯啊!”(唱)“我……正……在……城……楼……观……山……哪……景……啊!”(怪声大叫)

都岔声儿啦!

他这么一喊哪,警察过来了。

那还不过来。

“你这儿喊什么哪?”“有……有鬼!”

有鬼?什么模样儿?

“挺高的个儿跟那儿直晃!”警察也纳闷儿,掏出手电一照:“你看那是鬼吗?”他一瞧,也乐了:“噢,电线杆子!”

噢,叫电线杆子吓得那样儿!

你说这种人唱出来能好听吗?

绝对好听不了。

还有一种爱唱的人,都成戏迷了——这也不好。

要是真正人了戏迷也不错。

什么不错啊?生活戏剧化。

是啊!

行动坐卧走他都唱。

有这事儿吗?

有。我们那儿住着一家街坊,夫妻俩都是戏迷。我天天回去很晚,十二点多钟到家一听啊,那儿还没散戏哪!好,第二天早上刚起来,他们那儿又开台了。

又接上了。

有一天早晨我拿着脸盆,心想着打盆水洗洗脸,好上班儿去呀。好,走到他们窗根儿底下,那儿又唱上啦!

唱哪出啊?

老两口子商量吃什么饭。

这也唱啊?

他这称呼都特别。

怎么称呼?

老头儿管老婆儿叫“妈妈”,老婆儿管老头儿叫“姥姥”。

这……什么辈儿啊?

老头儿说:(学京剧道白腔)“啊,妈妈,今日你我二老吃什么饭哪?”老太太说了:(白)“啊,姥姥,你我二老吃炸酱捞面

吧!”

嗐!

老头儿又说啦:(白)“哎。拿来!拿钱来我去买面哪!”老太太一听要钱:(白)“这钱么……惭愧了!”

惭愧什么?

就是没钱哪!老头儿一听说没钱:“哎呀!”

叫起板来了。

我一听,我别打水去了,听戏得啦!什么戏都听过,惟独《炸酱面》没听过。

是没听过。

还真唱上了。(唱二黄摇板)“听说要吃炸酱面,怎奈手中无有钱,眼望着……切面铺哇啊……”空——呛!

怎么这儿还一锣哪?

哪儿呀,我把脸盆掉地下啦!

(侯宝林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