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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国获奖相声选 1984》春风文艺出版社 1985
甲 您说世界上什么声音最美妙?
乙 哎哟,这个我还真闹不清楚。
甲 我告诉您吧。
乙 您说什么声音最美妙。
甲 我儿子叫我。
乙 做家长的都喜欢听这句。
甲 您见过我儿子吗?
乙 太见过了,那是个漂亮的小伙子。
甲 看见我您就瞧见他了。
乙 不,他可长的比您顺眼。
甲 啊……这叫青出于蓝胜于蓝。
乙 也是,一畦萝卜一畦菜,自己的孩子自已爱。
甲 这叫什么比喻?您说我儿子是芥菜疙瘩还是胡萝卜。
乙 我是说人同此心、心同此理。
甲 不,我儿子跟别的孩子就是不一样。
乙 怎么不一样?
甲 我儿子的声音里富有音乐感,他叫我的时候虽然只用了两个音符,听起来是那么优美。
乙 说话怎么还有音符?
甲 要不说他富有音乐感呢。
乙 哪两个音符?
甲 ?
乙 ?
?
甲 爸爸。
乙 您这耳朵比大脑还有想象力。
甲 虽然只有两个音符,它可有着交响乐的深蕴、抒情歌的妩媚。好似高山流水、空谷回音,,爸爸。多美呀,那真是绕梁三日、余音不绝。
乙 这位是儿子迷。
甲 我迷儿子,儿子不迷我。翅膀一硬飞了,脚底下抹油溜了,脱缰的马跑了!北京的土语他挠丫子了!
乙 这么做是让大人伤心。
甲 我真后悔——当初他叫我的时候,怎么没用录音机录下来。
乙 录那个干什么?
甲 录下来自己听听也能过瘾。
乙 他还真是个儿子迷。
甲 更严重的是我儿子把他的户口偷着迁去了,这意味什么?是要和我这个做爸爸的彻底决裂!这是多么严重的危机。
乙 到底出了什么事儿?
甲 你问这个干什么?
乙 咱们是老朋友了,我想替您分担忧愁。
甲 你分担了。现在我只有快乐没有忧虑,我的儿子给我来信了。
乙 那可太好了,你把信念念,让我们也分享分享快乐。
甲 您不知道我儿子这封信写的多好了,真舍不得给你听。
乙 您就狠狠心吧。
甲 就念一点儿,给你听听。
乙 也好。
甲 “亲爱的爸爸:”
乙 念哪。
甲 完了,就这一句?
甲 我最欣赏这句,它不仅弥补了我们之间的裂痕,减轻了我精神上的负担,熄灭了我心头上的怒火,更重要的是重申了我们之间的隶属关系。
乙 噢,就是您又听到了那个?
甲 在前面又加上了亲爱的这个形容词做为定语,犹如增添了一组美妙的旋律,通过文字的传导,我仿佛听见了听见了他那雄浑有力的高音——亲爱的爸爸。
乙 您这是一种噪音可污染环境!
甲 我没他那嗓子。
乙 您还是留点精力念信吧。
甲 “当您接到我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远离家乡。到了祖国的边陲。我的心情异常兴奋,好象冲出了樊笼的小鸟儿,自由飞翔……”
乙 你们家是鸟笼子?
甲 你们家是养鱼缸?这个人什么都不懂,这是多么优美的文笔,你搅和什么?老实听着不完了吗。“这里的领导和群众对我们非常热情,他们欢迎我们把知识送到边疆……”
乙 噢,他儿子支边去了。
甲 “因为我的出走,家里可能要引起一些波澜,找想喧闹过去总会恢复平静的,俗语说得好,知父莫如子……”
乙 那叫知子莫如父。
甲 光许我知道他,不许他知道我?
乙 要说也对。
甲 “亲爱的爸爸:记得在我选择大学专业的时候,我们已经埋下了这颗分歧的种子,我立志学地质,您却坚持叫我报考哲学系,我体察到你的哲学头脑,您是想为我毕业留城取得保险系数,这和您平时对我进行的爱国主义教育多么不协调,我第一次感觉到,您是一个很微妙的矛盾体。记得您和我妈妈谈恋爱的时候……”
乙 等会再念吧,你们谈恋爱,他怎么知道的?
甲 可能喝多了的时候给吐露出来的。
乙 这酒是得少喝,容易泄密!
甲 我们的恋爱历史对谁都不保密。
乙 他到挺开放的。
甲 我们恋爱有着一段光辉的历程,它往往使我陶醉在美好的回忆里,如果故意地宣扬,那就成了炫耀自己。
乙 嗯。只能借酒撒疯儿。
甲 没法儿理你了。
乙 别走。别走,谈谈您的恋爱史。
甲 你到底儿是想听我儿子的信,还是想听我的恋爱史?
乙 都想听。
甲 都不给你听!
乙 你儿子信中谈到了你们老夫妻的恋爱史,您就公开公开吧。
甲 其实也很简单,我原籍是北京。我的老爱人原籍是上海,当时家庭的物质条件都不错。我们受着时代潮流的冲击,不愿端家庭现成的饭碗,我考进了西南地质学院,她考上了音乐学院。
乙 您这可能是受爱人的熏陶。
甲 在一次联欢晚会上,我们偶然相遇,哎呀,年轻人真是充满了美丽的幻想,青春活力,这个——求爱的过程您还听吗?
乙 不必了,这么大年纪了,还是稳重点儿好。
甲 当时我是浪迹天涯、四海为家。六十年代初期因为工作需要,我们才在××安了家。
乙 这个我可不明白了,您是一位老地质工作者,为什么要反对您儿子学地质?
甲 地质工作太苦了。
乙 您是怎么过来的?
甲 时代不同了。
乙 青年人应该闯闯。
甲 他太小。
乙 比您还小?
甲 没错。比我大那是我哥哥。
乙 您误会了,我说他现在比您当时的年龄还小?
甲 那怎么比?我那时候才十几岁,他现在都二十多了。
乙 那您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甲 这孩子不会生活,到现在盐面儿、碱面儿,分不清。上次他妈做汤口轻了,他抓了一把碱面搁锅里了,弄得我们全家一块洗肠子。
乙 这不是多难解决的问题。
甲 你坚持学地质我们也不反对,毕业以后你干什么非得去边疆不可呢?市里又不是不能给你安排工作……
乙 学校给安排的?
甲 咱不会自已张罗吗?
乙 自己张罗!我记得您当时还鼓励我们那小子要振兴中华、志在四方。
甲 对青年人应该进行正面教育。
乙 你儿子毕业你怎么给张罗上了呢?
甲 是啊,他们俩毕竟有区别,不是一个畦+里的嘛。
乙 还是一个菜园子,你的确是个矛盾体。
甲 我给安排个工作也很不容易哪。
乙 什么单位?
甲 食品厂。
乙 得吃得喝。
甲 他愣不去。
乙 用非所学干什么去?
甲 先过渡一下再调么。再说搞科研工作还是在大城市里有条件,容易出成果。不行,人家孩子不去,怕挨骂,怕别人骂他是后门儿货。要不怎么说还是个孩子呢?上这么些年学了。在骂声中成长。这个简单的道理他都不懂。
乙 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儿。
甲 高调儿还不够他唱的,说什么要去开是处女地。可把我气坏了!你说他是看上那个处女了?还是瞧上那块地了?
乙 这个名词儿您别分开用。人家的目的在于开垦。
甲 食品厂那么多罐头了,你开开随便啃去吧。
乙 您是位老地质工作者,怎么连开垦处女地这个词儿都不懂呢?
甲 我能不懂嘛,我当初就是开垦处女地的。
乙 那您这是干什么呢?
甲 我这是讽刺他.
乙 对孩子可不能这样。
甲 唉,可怜天下父母心啊。你说我给他找个接收单位我是求爷爷、告奶奶、托人情、送礼物、东跑西颠的多不容易,他那上嘴唇一碰下嘴唇:“不去”!我这些日子白跑了,食品厂那边儿我怎么交待?送出去的礼能要回来吗?
乙 该!谁让你送的?
甲 那天我们爷俩摊牌了,举行最后一轮谈判。我说:
乙 ?
甲 儿子。
乙 您找那音符了。
甲 “道路给你铺平了,通行证也拿到手了,现在我给你下最后通牒,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乙 “爸爸,我不能听从您的摆布。您为我安排了一条毁灭的道路,我一脑袋矿石。您硬要我去跟罐头盒儿打交道我不干”
乙 不是还能调哪吗?
甲 “城市里知识分子那么多,三十多岁,四十多岁的还论不上个呢,我只能去当高级杂役。说句不礼貌的话,我把您们这些老一辈的都熬死了,我也半截入土了。您不理解我,我看,家庭铁饭碗也该打破了,我们这一代是幸运儿,在家里端着铁饭碗,吃着营养菜,只能增加我们的依赖性,促使我们晚熟,使我们这个社会继续老化。这是对我们八十年代青年人好心的误解。您要非留我不可,我拿碱面儿当了白糖给您沏水喝,您可得天天洗肠子!“
乙 里外都干净了。
甲 “这些天来我的思想也是充满了矛盾和斗争,一方面是父子之情、母子连心,一方面是祖国的召唤,四化的需要。我知道您和妈妈都不容易,你们象一对老燕子那样,衔泥、叼草,想为我筑造一座安乐窝,可是我的理想呢?我的抱负呢?我今年都二十三了,瓦特就是我这个年龄发明的蒸汽机,您就忍心看着我成为废物机吗?日本影片《狐狸的故事》您是看过的,老狐狸为了使小狐狸获得独立生存的能力,不得不忍心将小狐狸赶出门外,这种人生哲理您真不懂吗?您会懂的。您应该成为那只‘道是无情却有情’的老狐狸。”
乙 这是讽刺你了。
甲 这是恭维我了。
乙 他说你还不如老狐狸了.
甲 不,他说我应该成为那只老狐狸。
乙 那也不好听,狐狸是狡猾的象征。
甲 狡猾和智慧是双生,不信,你看《聊斋》去,是狐狸都是好样的!
乙 他是真有的说。
甲 “爸爸,这些天来我一直在研究您,百思不得其解,上山下乡运动,我十五岁的姐姐,不得不独自去了山沟儿接受再教育。您走后门儿了吗?现在党和国家为我们去边远地区的知识分子,提供各种优惠待遇,您反倒百般阻拦,我看您是有点儿牵着不走、打着倒退。”我可实在压不住火了,一拍桌子,我就喊上了:“我、我,我是你爸爸!”
乙 你也就会这句。
甲 我儿子也毫不含糊:“什么?你是我爸爸?我是你儿子!”
乙 这爷俩怎么啦?
甲 “那是次要的,更重要的我是祖国的儿子,你也是祖国的儿子,咱俩没什么区别!”
乙 对!这一点你们应该划等号。
甲 “您忘了您自己的道路是怎么走过来的?您是五十年代的创业者、开拓者,我正是从您身上汲取了精神力量,才献身地质事业。想不到安定的环境,增长了您的堕性;舒适的生活,促使您精神老化。您一点儿也不象我原来那个爸爸了!”
乙 好、好,好极了!
甲 你吃什么药了?
乙 多有志气的孩子。
甲 看着好,归你。
乙 我要。
甲 我可得给呀。
乙 我看你也舍不得。
甲 我说:“您好,您是八十年代的英雄好汉。我不行,我是外国人的名字,消极懦夫。您愿意走,我们也不挽留,儿大不由爷,请吧,八十年代的开拓者,伟大的青年英雄,去啃你那块处女地去吧!”
乙 冷嘲热讽,毕竟你认输了。
甲 走?哪去?我把户口本给藏起来了,他哪也甭想去!
乙 你怎么尽办这个事儿。
甲 让你见笑,没办好,我儿子偷了户口本自己走了,一去半年,杳无音信。老伴天天唉声叹气,我也是追悔莫及,直到我儿子来了这封信,我们才转忧为喜。
乙 我们都听明白了,您能把信的结尾念给我们听听。
甲 可以。“亲爱的爸爸,我庆幸自己的道路走对了,这里虽然艰苦,但生活充满了乐趣,更重要的是,现在我已经拿到一项科研项目,我想您一定为我的成熟而高兴,为我们这一代人的进取精神而欢呼。如果真是那样的话,您永远是我的。
乙 什么叫?
甲 爸爸、爸爸、好爸爸。
乙 他还真能翻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