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纳斯的遗憾 - 苏文茂 刘梓钰

复制本页链接

(见于1991年铜陵杯相声大赛,归入“当代节目”)

来源信息
《苏文茂相声选》苏文茂 百花文艺出版社 1993

与刘梓钰合作。

这个节目是我给您表演。

哎哟,×××老师,您好哇。

哟,苏文茂先生,您好哇。

咱可有日子没见啦。

听说您搬家啦。

上我那儿串门去。

您住哪儿啦?

维纳斯村天仙里天女散花大楼。

嘿!这名字太好听了!

好听吗?

好听,维纳斯村,天仙里,天女散花儿大……您先等会儿吧,我知道维纳斯村有天仙里,可没有天女散花儿大楼。

有。

没有。

怎么会没有?这天女散花儿大楼就是为我命名的。

为你命名的,你们家有天女儿?

啊,我就是天女儿。

什么,你就是“天女儿”?

是这么回事儿:我搬进维纳斯村以后,我们家花瓶里插了一瓶“十样景儿”。二十多天没管它,根儿全烂了。那天我随手从窗户扔下去了,正赶上楼下有一个老头儿。“嚯!什么东西这么味儿?哟,是花儿。嘿,是你扔的!咱们天仙里,还真有天女散花儿呢。就是这天女儿老了一点儿,花儿臭了一点儿。”从那儿以后,这名字叫响了。因而得名天女散花大楼。

是这么回事儿。您住这地点可太好啦。

我正准备换房呢。

换房干嘛?这环境多好!维纳斯村,我参观过。那个小花园,漂亮!百花争艳,垂柳成荫,翠竹遮映,曲径通幽。尤其是那维纳斯像,太美了。

好,我又碰见一个神经病。

我怎么成神经病啦?

你不是看上维纳斯了吗?

什么叫看上啦,维纳斯是古希腊雕塑,美神。您欣赏欣赏吧。

看那个干嘛,就在我们窗户底下。

那是美的象征。

她哪儿美?没有胳膊,光着脊梁,坦胸露背,她还美?

您这是什么语言!那是艺术品。

艺术品?把它搬你们家去吧。

嚯!二层楼这么高,我搬得动吗?

你把它搬走我请客。倒霉,就倒这维纳斯身上了。没它我还不换房呢!这门口的人不厚道,芝麻大的小事,也得叫个真章儿,横挑鼻子竖挑眼,没完没了地提意见。受得了吗!全是这维纳斯妨的!

我听着都新鲜。这维纳斯还妨人?

那天上午,有俩女的在维纳斯旁边照像,冲着我们家窗户就喊上了,什么没有道德,什么少教养,骂得这个难听呀。

因为什么?

我随手甩出点儿东西。

什么东西?

做鱼剩下的下角料。

噢,鱼肠子!你甩人身上了?

就甩上一点儿。

一点儿也不行。多脏啊!

这俩女的真是非,不依不饶哇。有一个小伙子从楼下一过,正甩他脸上。“哎哟!”这是什么东西?顺着腮帮子直流汤儿。一句话没说,脑袋上顶着鱼泡,蹬车就走了。还是男的有涵养。

那是有急事儿。不然跟你也没完。

那俩女的骂了半天还不走呢。

你给人家道道歉。

不行,一露头儿那叫自投罗网。弄不好,她叫你赔她衣裳。再说啦,从一楼到六楼,这么多家了,她知道是谁甩的。

您真够损的!

这时候过来一个老头:“姑娘别喊了。你就是喊破了嗓子,楼上也装聋作哑。可别在这儿照相,这叫‘天女散花儿大楼’。不知道这‘天女儿’能散出什么东西来。噢,这回是鱼肠子。回家洗洗衣裳吧。以后路过这大楼可小心点儿。上回一碗饺子从天而降,撒了一地,叫我踩上一个,滑了一个跟斗。都说天上不能掉馅饼,可掉饺子啦,就是长了毛了。难办哪,你不亲眼看见,他不承认。总有一天,抓住他,跟他算总帐!”这老头把俩女的劝走了。哈哈……

这老头儿是谁呀?

就是管我叫天女儿的侯大爷。上次我扔了一个啤酒罐儿,正掉他脑袋上,“嘣儿嘣儿”直响。他瞪着俩眼,喊了半天,没找着是谁。真有意思。

还有意思呢!您应该把啤酒罐儿、鱼肠子扔到垃圾箱里去。

你给扔去?

我管得着吗!

随手一甩多省事儿。楼下这俩女的刚走,旁边儿单元跟我们家又吵起来了。

怎么回事儿?

我爱人把他们家猫腿打瘸了。

嗐!干嘛打猫哇?

打死都活该!他把我们家狗尾巴剁下来了。

这都什么邻居!

那女的高门大嗓儿,在门口跳着脚地一通喊。我爱人一声儿不哼,把录音机往过道一放。

真有修养。

等她喊累了,我爱人一按键纽,这声音就跟连珠炮一样:“你缺了德的,你死不了的,你掉到河里不冒泡儿的……”

骂大街呀!

啊,还是立体声的。

那管什么用!

管用,连他们祖宗三代都卷了。

嗐!

这办法灵,我爱人经常取得胜利。我说:“亲爱的,你真行,谁也骂不过你。”我爱人高兴啦,从冰箱里拿出一盘葡萄来。我们俩一边儿吃一边儿卿天。这时候就听有人叫门:“天女儿在家吗?”

谁叫门哪?

开门一看,是侯大爷。“你找我有什么事儿?”“你吃葡萄了吗?”“吃了。”“我脑袋上的葡萄皮儿是你吐的吗?”

又吐人脑袋上了。

“侯大爷,我们家吃葡萄不吐葡萄皮儿;他们不吃葡萄才倒吐葡萄皮儿呢。”

你这儿说绕口令来了。

“我说天女儿,您手下留情吧。您逮什么撒什么,我们受得了吗?你去楼下我们家窗台看看,鱼鳞、鱼肠子全满了。这东西招苍蝇。维纳斯花园谁都不敢来了,叫您变成危险区了。我在您窗户下边挨砸不是一回了。第一次是那瓶烂花儿,第二回是什么……”

啤酒罐儿。

“不光是啤酒罐儿,还有一次鸡爪子呢。我一瞧哟!天女生活不错,又喝啤酒又就菜儿。万幸,多亏天女吃的是鸡爪子,要是羊肉串,这铁扦子扔下来,非把我给穿透了不可!”

真够悬的。

“有一天晚上我在维纳斯旁边儿练气功呢,这心刚静下来,正赶上你们楼上窗户抖落面口袋儿,好几斤白面,都长了虫了,铺天盖地地就下来了。我闭着眼,就觉得呛得慌;睁眼一看全白了。回家一叫门儿,把我老伴吓病了,躺了好几天。那天晚上我就上你们家来了,想给你提点儿意见。还没进门儿呢,就听见你爱人跺着脚地骂大街。我以为你们两口子吵架了,算了,就别提了。后来才知道是你媳妇儿在家制作录音带呢。那录音机放点儿音乐多美呀,用它骂大街,嗐,还讲点儿文明吗?往后你怎么教孩子!意见我也提完了。远亲不如近邻,我送你几本书看看吧。”

人家不光提意见,还送你书呢。

书咱家里有哇,看他的干嘛!

您都有什么书?

《麻将牌入门》、《大众菜谱》、《性的知识》。

您看他看的这些书!

我说:“老侯,我不要你的书,没时间看。你提的意见我是不能接受的!从一楼到六楼这么多家了,凭什么说是我扔的!你亲眼看见啦?你抓住我手啦?你有什么证据?你这是对我的诬蔑!对我的诽谤!当然了,我就散过一回花儿,叫你看见了,你给我起外号儿,管我叫天女儿。我不文明,你文明吗?这个外号叫响了给我们家庭造成什么后果,你知道吗?”

这有什么后果?

“我爱人说我缺少男人威风凛凛的气概。如果她跟我离了婚,你负得起责任吗?”

这事儿怨您啦。头一回您要扔俩窝头呢,不就管您叫“托塔李天王”啦!

“有你什么事儿!你说我逮什么撒什么,你拿出证据来。你拿不出证据就是对我的恶毒攻击,你要赔偿我的名誉!”

他来个倒打一耙。

老侯说:“好,我给你拿出证据来。你们家在阳台上养鸡,那天下暴雨,鸡粪汤子全溅我们厨房玻璃上了!你还养狗。维纳斯村禁止饲养家禽家畜。你马上处理了吧。”我爱人一听:“怎么着?把狗处理了?”她是爱狗如子呀,冲着录音机就过去了,伸手就要按。我说:“你别按。老侯,我也给你提点儿意见吧,你这么大岁数,干吗这么不正经?你总围着‘维纳斯’绕什么?是不是因为她没穿衣裳才引起你这么大兴趣?你当心发展成老流氓啊!”

嚯,你这是恶语伤人。

不给他点厉害,他老给我提意见。当时老侯气得说不出话来,嘴直哆嗦,眼镜差点儿掉地下。

气坏了。

从那儿起,好几天没人上我这儿提意见来了。我这个高兴啊。那天我切了半拉西瓜,正拿勺㧟着吃呢,老侯领着街道主任上我们家讲理来了。

又来了。

“苏文茂!今天你把楼下撒的东西,全都捡起来,把维纳斯擦干净了,今后不许你从楼上乱撒东西。如果你不干的话,咱就去街办事处那儿谈谈去。”我一听也火了:“你有什么权力命令我。我撒什么东西啦?”

对,得问明白了。

“我问你,维纳斯这一脸甜瓜子儿是你甩的吗?”

啊,你又往外甩甜瓜子儿啦?

我没理会,随手一甩,也习惯了。

还是他!

“你不但甩甜瓜子儿,今天早晨又扔下一个臭鸡蛋来,正砸我脑袋上,你还说蛋碰蛋,两不怨。”

这话你说了没有?

我声音不大,他怎么会听见的?“这两天你又撒了多少东西,你看看维纳斯下边儿,茶叶根儿、豆腐脑、剩菜汤儿、碎粉条,满处都是;鱼头、鱼刺、鸡蛋皮、西红柿、牙膏袋、废报纸、鸡骨头、塑料鞋,到处可见。维纳斯是美的象征,决不是垃圾站!”

我也急了:“我告诉你老侯,打我搬来你就找碴儿。从一楼到六楼这么多家了,难道全是我撒的吗?你有什么证据?你亲眼看见了吗?你这是对我的诬蔑,对我的诽谤,你要包赔我的名誉!”我越说越生气,越说越激动,一甩手,“嗖”这半拉西瓜皮就飞出去了。“啪”的一声,正扣在维纳斯的脑袋上。老侯一下把我手抓住啦:“这西瓜皮是谁扔的?”

看你怎么办?

“天太凉了,维纳斯也需要戴顶帽子啦!”

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