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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歪教书》(传统相声集) 叶利中 四川人民出版社 1980
过去,在我们北京有兄弟两个,大爷叫贾斯文,二爷叫贾有理。贾斯文念过几年私塾,什么《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大学》、《中庸》、《论语》、《孟子》,马马虎虎的还记得一些。贾有理就糟糕啦!幼年失学,不认识字。哥俩家底子又薄,一天到晚,坐吃山空,靠什么生活呢?贾斯文就给别人写写家信,写写买卖字据什么的。但进账有限,只能勉强糊住口,凑合着活着。贾二爷那就更困难啦!有时给人家搬搬家,抬抬东西,有一天没一天的,反正也没准进项,连口都糊不住。
在他们隔壁,住着一个土财主,姓吴,名叫亮新。把他的大号叫别了呢,就成了无良心——你听他这名字,就知道他为人怎么样啦!他家里祖上三代都是地主,有田有地,穿吃不尽。可就是三辈人都没念过书,到了他这辈,嘿!一样,还是不认识字。他有两个儿子,大的叫招财,小的叫进宝——连给儿子起名字,都忘不了发财,真是天生的财迷脑袋!招财、进宝一年二年的也都长大啦,一转眼就是七、八岁。吴亮新可为难啦!心想:“我这一辈子就因为不识字,吃了不少亏。算起账来,还得脱袜子,连手指拇带脚指拇一块扒拉。有时扒拉了半夜,他也扒拉不清楚。这还是小事。往后我要是死了,外人要争我儿子的财产,打起官司来,连状子都不会写。请人写,花钱事小,不放心呀!知道他上面写些什么呀!万一官司打输了,那多误事呀!越想越烦。想来想去,“有咧!念念书吧。我是不行啦,六十快出头,多半截入土啦!还能念出什么名堂来。还是叫招财、进宝念吧!”把孩子送到学堂去念,又不放心,怕外人欺侮他,怕和穷人家的孩子在一起学坏了;又怕先生不认真教。怎么办呢?干脆请个先生到家里来好啦!一来教孩子念书,二来也好销带着写点算点什么的。就请村口测字先生写了张红帖,贴在他们家门口:本宅拟请家庭教师一名,薪金从优,愿者请进面议。
可巧这张红帖就叫贾斯文看到啦。贾大爷一想:“反正我现在整天就象没头苍蝇——瞎撞呀!没个准进项,不如到无良心那儿教书去吧!无良心虽然刻薄,我想一天三顿饭总混得过去。”
贾斯文想跟他兄弟商量商量,二爷没在家,他就一个人去啦!
到那一叫门,说明来意,家人把贾老大请到客厅里去啦!无良心从后边来到客厅:
“贾大爷,您有什么事呀?”无良心明明知道他是来求碗饭吃吃的,装着这么问。
“听说您府上要请一位家庭教师,我准备来教,您看怎么样?”
“那好极啦!不过话说在前头,钱可不太多,每月三吊钱,你可别嫌少!”
贾斯文想:“写得倒漂亮:薪金从优。三吊钱还不够买四两茶叶哪!”
“饭是吃我的。可没什么好吃的,左不过吃点咸菜、窝窝头什么的。每月初一、十五给你打个牙祭。”
贾斯文心想:“谁不知道你家豆腐当肉吃,初一端到十五还是那四两臭猪头肉。”又想:“我稍有点办法,也不来求你啦!”
贾斯文咬了咬牙,就答啦!说,
“行,你家吃什么我也吃什么。”
无良心说:“不过我还有个条件,得先考你一个字。你要认识,才能赚我这俩钱;你要是不认识呀,下面我不说,大概你也猜得到。”
干么他要先考先生一个字呀?他怕先生没学问,耽误了孩子。
贾斯文一想:“他没念过书,纵然考个字,也没什么很深的,大不了也就是眼面前的马牛羊,鸡犬豕,几个日用杂字。”就说:“你写吧!可不见得准认识。”——嘿!还客气哪!
无良心拿起一块石灰,在桌子上划了个圆圈,又在中间点了一下,说:“这个字念什么呀?”
贾斯文一看,“这…这是什么字呀?说日不象日,说曰不象日。象形字?他还会认识象形字呀!管他呢,试试看。”
当时就说啦:“您这个字,大概是象形字的日字吧?”
“什么?日。胡说八道,连这字都不认识,还出来张罗教书哪!你呀,快回家抱孩子吧!”——好么,差点把贾斯文气的放了炮!
贾斯文回到家里,越想越气。正这个功夫哪,贾有理回来啦!
“哥哥,刚才你哪去啦?”
“老二,提啦!”
就把到无良心那儿准备教书的事都跟二爷说啦!
贾有理一听,笑啦,说:“哥哥,你甭生气,让我去找他!”
“找人打架?”
“不!去教书呀!”
“啊!你没念过书,一个字不认识,还想教书?”
“哥哥,无良心也没念过书,他怎么会写字呀?老实跟你说,他那个字还是我发明的哪!”
“哟!真不错呀!可是他那儿天天窝窝头、咸菜,十五天来顿臭猪头肉,你受得了吗?”
“哥哥,总比闲着强的多呀!再说,我有办法管教他,用不了几天,就得叫他端出好的来。”
“好吧!既然你有这本领,就去吧!”
贾有理就真的跑到无良心家去啦!
到那儿叫开了门,说明来意。家人把贾有理请到客厅里去啦!无良心从里面一出来,说:
“贾二先生,您有什么事?”
脸上还装得挺客气哪!
“我教书来啦!”
“那太好啦!不过我这里钱不太多,每月三吊钱,你可别嫌少?”
贾有理想:“三吊钱还不够我抽四两关东烟哪!”
“饭是吃我的,可没什么好吃的。左不过吃点咸菜、窝窝头什么的。每月初一、十五给你打个牙祭。”
贾有理心想:“管他呢,一天三顿咸菜、窝窝头也不错啦!”
“你愿意干吗?”
“愿意。”
“不过要先考你一个字。”
“别说一个,一百个都不怕。你写吧!”
贾有理知道他再写不出第二个来,乐得摆摆架子。
无良心拿起一块石灰,在桌子上划了个圆圈,又在中间点了一点,说:
“这个字念什么呀?”
贾有理不加思索,脱口而出,说:“这个字呀念咚(将声拉长)。”
无良心一听念咚,他笑啦:“对!先生,是念咚。你讲解讲解,这字为什么念咚?”
“你想,这个圆圈好比一眼井,中间这个点,好比一块砖头。砖头掉在井里它不咚吗?”
“对对对,先生,你学问太高啦!你就在我这儿教书吧!”——他把贾有理留下啦!
贾有理怎么会认识这个字的呢?是这么回事:有一天贾有理正为吃饭问题,坐在门口井边上发愁哪。这时候,招财、进宝跑来啦。招财拿了个烧饼,进宝在后边追着要吃。招财不给,进宝急啦,在地上捡起块砖头来,朝着招财就扔。招财一躲,没打着,砖头掉井里啦!“咚”的一声,溅了贾有理一脸水。
贾有理说:“你这两孩子怎么这么讨厌哪!”
招财、进宝哪里瞧得起贾有理呀!就说:“贾二,你别理我,我爸爸不让我跟你们这些野孩子一道玩。”
贾有理一想:“嘿,我又成了野孩子啦!”
“我爸爸要我俩好好念书、认字,长大啦好打官司。”
贾有理一听,真生气。心想:“从小就不会说人话,长大啦还好得了啊!”说:“那你们怎么不去念书呢?”
“没有人教呀!”
“来,我教你。”
“你教我认字,我给你半个烧饼吃。”
“行,先把烧饼拿来吧!”
“给你一半,你可得教我们认字呀!”
“当然啦!”
贾有理吃了半个烧饼。心想:“我教,我教什么呀?”
招财、进宝说:“快点教呀!烧饼要吃完啦!”
贾有理一着急,心里一开窍,把刚才他俩丢砖头的事记起来啦!随手捡了根草棍,在地上划了个圆圈,又在中间点了一点,说:“先教你们一个字,记着,这个字念咚。”
“怎么念咚呀?”
“咦,忘了刚才你丢砖头掉井里去啦!你没听见咚的一声吗?”
“噢!念咚。”
招财、进宝高高兴兴的回来啦!无良心一看两个儿子嘻嘻哈哈的跑进来。
“又出去跟野孩子玩啦?”
招财说:“没有!爸爸,我们认字去啦!你不信,我写给你看。”
说着捡起一块石灰就划。无良心一看,说:“这个字念什么呀?”
“念咚呀!”
“怎么念咚呀?”
“爸爸你看见了没有,圆圈是井,点是砖头。砖头掉井里不是咚吗?”
“噢!这么回事。”无良心把这个字记住啦!今天他又用这个字来考贾有理——你说他够多机灵呀!
第二天贾有理就来教书啦!招财、进宝到书房里一看:
“呕,是他呀!”说:“给先生行礼。”
“好啦,今天头一天上学,咱们不念书,先给你们讲个故事,明天再开课。”
贾二爷给他们讲了个故事,拉拉扯扯快到吃饭的时候,
“放学啦!”
下午又给两个孩子破谜。第三天捉猫儿。反正想法换花样跟他们玩。
一晃就是六天。到了第七天头上,无良心问招财、进宝说:
“这一个星期先生教的什么书呀?背给我听听。”
“先生这几天没教我们念书,尽给我们破谜、讲故事啦!”
无良心一听,“啊!这倒好,我不是请教书先生哪,简直是请保姆哪!”又想:“先生学问是好,但不教书也没用呀!”就对招财、进宝说:
“明天去跟你们先生说:从明天起要教书,不能再玩啦!如果再玩呀,我就不用他啦,听见了没有?”
“听见啦!爸爸。”
第二天招财、进宝上学来啦!
贾二爷说:“来,咱们今天玩……”
“不行!先生,我爸爸说啦,叫你教我们念书。如果再不教书啊,明天就不用你啦!”
贾有理一听,楞了一下,马上接着说:
“不是不教你们念,怕你们才开始念呀,心不定,先玩两天,等心定下来再教。不是要教书吗?那好办,你们先坐会,我解个手就来。”
贾有理走出书房,心里想:“我教什么呀?我连一天书没念过呀!”
他正想办法哪,就只见他们家前院是四合院,正房三间是客厅,东西两厢是书房,院中有棵大柳树。再绕到后院一看,还长着一棵大桑树。他一想:“有咧!我就教房子吧!”
回来啦!对招财、进宝说:
“教你们念书啦!我教一句,你们跟一句,听到没有?”
“听到啦!先生。”
“正房三间,”
“正房三间,”
“东西两厢,”
“东西两厢,”
“前院有柳,”
“前院有柳,”
“后院有桑。”
“后院有桑。”
“记住了没有?”
“记住啦!先生。”
“好吧,背给我听听。”
招财、进宝都背上啦:“正房三间,东西两厢,前院有柳,后院有桑。”
“嗯,真聪明,放学啦!”——这就放学啦!
招财、进宝回到后院,无良心问啦:“今天先生教的什么书呀?背给我听听。”
“正房三间,东西两厢,前院有柳,后院有桑。”
无良心一听:“嗨呀,这先生真好呀!这四句书是我家的房产图呀,等于房契呀!往后我要是死啦,外人来争产业,打官司那甭写状子啦!两个孩子上堂一背书:正房三间,东西两厢,前院有柳,后院有桑。甭说啦!房屋是我们家的呀!官司保准打赢呀!花俩钱请生先教孩子念书,不就是为这个吗?这样的先生哪找去呀!今上午孩子们说的话,也许得罪先生啦,他可别不教啦!干脆,从明儿起,每月给先生长成一两银子吧!饭食也告诉厨房,我吃什么,给先生也开什么。”——嘿!贾有理可走运啦!
贾有理就用这四句呀,教了半个月。天天叫招财、进宝背正房三间……
这天无良心又问啦:“这半个月先生又教了什么新书啦?”
两个儿子说:“没教什么,还是那四句。”
“先生书教的是好,可就教得太慢啦!”就对两个儿子说:“明儿跟先生说,再教几句新的吧!”
“噢!”
第二天,招财、进宝上学来啦!“先生,我爸爸说啦,先生书教得是好,就是教得太慢啦!请您再教几句新的。”
贾有理一听说教得好,心里高兴啦!有门。
“噢!是要教新的。不是我不教,怕你们贪多嚼不烂。你们坐一会。”——他又解手去啦!
一走出书房,贾有理就想:“这回教什么呀?”手抓了抓脑袋,“得,厨房转转吧!”
到厨房一看呀:有茶壶、有水缸!他灵机一动,又编了两句,就回来啦!
“听着呀,我要教新书啦!”
“先生教吧,听着呐!”
“正房三间,东西两厢,前院有柳,后院有桑。两把茶壶,一口水缸。记住了没有?”
“记着啦!”
“好吧!再背两遍就放学啦!”
招财、进宝一回到后院,无良心就问:
“今天教的什么新书呀?背给我听听。”
“正房三间,东西两厢,前院有柳,后院有桑。两把茶壶,一口水缸。”
“你看,这先生教的多仔细,连厨房的家具都教给孩子啦!将来打官司,保险外人一点便宜也占不了!”
打算从明天起,每月再给先生加一两银子——贾有理又多了进账啦!
这天下午,无良心高高兴兴的到村口地里去看麦子。在我们北京,种麦子是一垅一垅的种。先挖一道脊背,再撒上种子。等麦子长好啦!看起来就是一垅一垅的长得很整齐。无良心一出村口,到他家地边一看,可把他气坏啦!正看见东村王小二在地里放牛,牛把他们家的麦子吃了一小块。这下无良心可火啦!
“嘿!王小二,你这混账王八蛋,真是找死啦,放牛不到山坡上去放,怎么放到我地里吃麦子来啦?”
牛吃麦子,也不是王小二故意的,又只叼了几口。王小二平常就恨他,王小二的爸爸就是种无良心家的地,因为租太重,还不上,无良心把地给收回去啦!王小二一家三口吃不上,喝不上,专门靠着给人家打打短工,放放牛,凑合着吃口稀饭。他从心眼里就恨无良心。今儿听见无良心这么一骂人,王小二可冒火啦!就说:
“啊!牛吃了你们家的麦子?你的麦子怕牛吃,不会不种地里吗?”
“麦子不种在地里,种在哪儿去哪?”
“种到你家坑头上,牛就吃不到啦!”
“嘿!你这是怎么说话?”
“啊!就是这么说话。”
无良心气急啦,扬起手要打王小二的嘴巴。王小二一让。无良心扑了个空,人没打着,脚下一滑,把腰给扭啦!王小二怕他诈死讹人哪,赶紧牵着牛就跑!
无良心一面装腔作势,喊着“啊唷!啊哨!”一面骂着“狗东西,非到衙门里告你不可”。心里想:“我家请了这样一位有学问的先生,这场官司还不包打赢!”——他又想起贾有理来啦!
无良心气冲冲的回到家里,先到书房找贾有理,装着副笑脸说:
“先生,你学问太高啦!书教得真不错,从明儿起,薪水再加你一两银子。”
贾有理想:“他就吃这套吗?”
无良心又说啦:“先生,今儿得求你一件事。”
贾有理一惊:“什么事?”
“东村王小二,放牛吃了我们家的麦子啦!他不但不认错,还动手打人,把我的腰子都给打下来啦。”——腰子打下来,还能说话吗?
“你给我写张状子,让我到县衙门去告他。”
贾有理没开腔,心想:“咦,这可糟糕!教书还能随口编两句,写状子可不行啊!我连名字都不会写,还写状子哪!”
无良心看他不说话,以为他想趁此机会敲俩钱,就说:“先生,我决不亏你,等状子写好啦,谢你十两银子。”
贾有理想:“当面回绝可不行啊,要露底啦!”就说:“东家,这是小事,你放心吧,今晚上一定给你写好。明早晨你拿了去,官司一定打赢。”
干么他要晚上写呀?他有他的想法。到晚上东家睡啦,好到隔壁找他哥哥随便写一张,塘塞,塘塞嘛!
当天晚上,他到家一看哪,门上了锁啦!原来贾大爷到外县摆测字摊去啦!贾有理又急坏啦!“怎么办呢,找别人也来不及啦!”急得他在屋里直转磨。忽然,他发现桌子上摆了一本皇历,心想:“总算找到了救命的啦,撕张皇历当状子吧!反正无良心又不认识字。”
他把正月那张给撕下来啦——这皇历大家都见过呀,一天占一行,有的行字多,有的行字少。老的皇历上,都写得有迷信玩意儿。写着什么宜祭祀、宜出行呀,宜动土、宜沐浴呀,这一类日子的字儿就多。写着诸事不宜、凡事不吉呀的字儿就少。写着月忌呀,字就更少。贾有理拿着这张皇历一看,“这不象状子呀!有咧,”外面就用张白纸这末一包,用点浆子一粘,“将就些算啦!”往桌子上一放,就睡大觉啦!
第二天早晨,天刚亮,无良心就来啦:
“写好了没有?贾先生。”
“写好啦,在桌子上搁着哪,你自己拿吧!保险官司打赢。”
“谢谢你,官司打赢啦,回来再重谢你。”
无良心高高兴兴的拿起白纸包,慎重其事的放进贴身的口袋里,说了声“先生,你歇着吧,今天就别给孩子们上课啦!”
出门骑上驴,就奔县城来啦!好在路不远,.一会功夫就到啦!县官还没退堂哪!
他在外边这一喊:“大老爷,小人有冤。”
知县就命带喊冤人,捕头就把无良心带进去啦!他往堂口一跪,知县问:
“你有何冤,当堂诉来,本县与你作主。”
“启禀父母大人,小人姓吴,叫亮新,乃本县乡绅。在我们东村有个王小二,他放牛吃了我们家麦子,非但不认错,反打我一顿,把两个腰子都打下来了。”——嗨,又加了一个腰子哪!
“请大老爷与小人伸冤。”
“嗯!有状子没有呀?”
“有!”
“呈上来。”
捕头拿过状子,往公案上一放。知县带上老光眼镜,眉毛往上扬了扬,翻了翻白眼,把外边包的那张白纸撕下来,拿在左手,右手拿着这张皇历,看了半天:
“嗯嗯嗯。”
其实呀,他一个字也不认识。他不认识怎么做官呀?原来这个知县是捐班出身,他是一字不识。不但县老爷不识字,他这个衙门里头,上上下下,捕快、禁子、衙役三班,没有一个认识字的。只有一位刑房师爷,还念过几天书,来往公文、批签画行,就靠他凑合着办。可巧这位师爷昨天发急痧,病得起不来床啦——您说糟不糟?
知县看了一会,点了点脑袋,好象看懂啦!
“去把王小二给我抓来!”
“是!大人,你下传票吧!”
“混蛋!”
县老爷压低嗓子说:“明知故问,老爷什么时候自己下过传票哪,自己找去!”——咦!把大人不认识字给忘啦!
“大人不认识字,我俩也不识字呀!”
两个班头走下堂来,心想:“哪去找传票呀!”
走到厨房一看:“有啦!拿灶王爷当传票吧!”——你听,象这样的衙门好得了吗?
两个班头把灶王爷撕下来,往口袋里一放。带上锁链,下村里来啦!
找到王小二的家,“拍拍”一打门,
“有人吗?出来一个。”
“哪位?”
门开啦,王小二爸爸出来啦!
“唷!两位大爷,你找谁呀?”
“找王小二,他犯了法啦!大人派我俩抓他来啦!”
“唷!我那孩子老实八觉的,没得罪过人呀!犯了什么法啦?”
“犯什么法可不知道,看样子罪还不轻,连你老两口都要带去过堂。”——他俩要敲竹杠啦!
“一人做事一人当,关我老两口什么事?”
“什么?关你两口什么事?我可管不着,反正按着县老爷写的传票抓人。”
他把灶王爷摸出来啦!“你看,这上头写得多清楚,这不是你吗?”(用手指灶王爷)——他拿灶王爷当了王老头啦!
“再看这边,不是你老太太吗?”——对!灶王奶奶嘛,还错得了!
“不但你老两口有罪,连鸡犬都不能留呀!”
“哪有这样王法呀?”
“你没看见下边写的鸡子、鸭子吗?全得带着走。”——是呀!灶王码下头,可不是画的有鸡子、鸭子嘛!
王老头一看不行:
“二位大爷,我家只有二百钱啦,你带着喝茶吧!”
二位捕头一手接钱,一面说:“好吧!只带王小二一个人走吧!”
两人进屋把王小二锁好,带回衙门来啦!知县还没有退堂哪!
王小二到堂上往下边一跪。知县左手拿着白纸,右手拿着皇历。看了看王小二,看了看皇历——干么呀?他对相哪!
“你就是王小二吗?”
“是!大人。”
“你放牛为什么让牛吃吴亮新的麦子呀?”
“大人,没有呀!”
“没有!你看人家状子上写的多清楚呀!这不是一个小孩拉着一头牛正吃麦子哪!”——得!他把春牛图当作王小二啦!
“大人,牛是吃了他几口麦子,不过没吃多少呀!”
“嗯,这一垅麦子吃的倒不多!”——那天日子不错,宜祭祀、宜沐浴,字多嘛!“这一垅吃了一半啦!”——日子不好,诸事不宜。“这一垅快吃完啦!”——月忌呀!“还强嘴,太岂有此理啦!来人呀!”
“碴!”
“把王小二拉下去打四十板子。”
“是!”
衙役三班正拉下王小二来要打。知县打人得抽签呀,他用左手去抽签,看到那张包皇历的白纸啦,这可把他气坏啦!
“不用打啦!拉出去砍了吧!”
“老爷饶命,我没有那么大的罪呀!”
“还说没那么大的罪,这一亩地给你的牛吃了一半,这一亩地全吃光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