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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英培表演相声精品集》 王文章主编 文化艺术出版社 2003-11
乙 这回我给大家表演。
甲 哟,您在这儿呢。
乙 在这儿呢。
甲 咱可老没见啦!
乙 有年头儿了。
甲 还在那儿住吗?
乙 还在那儿住。
甲 家里都挺好?
乙 您承问。
甲 到家您给我问候问候。
乙 好,一定,一定!
甲 您现在有几个小孩儿啦?
乙 我呀,我就是一个姑娘。
甲 是啊!哎呀,太好啦!我有一个小子啊。哈哈哈!您那姑娘今年多大岁数啦?
乙 哦,十六岁。
甲 是啊?哎呀!怎么那么巧啊,我小子十八岁。
乙 谁问他了?
甲 哎,您那姑娘身高……多高的个儿?
乙 一米六。
甲 是啊?哎呀,我小子一米七。嘿嘿嘿。
乙 要这么一看,还够般配的。
甲 哎,我也这么说哪。
乙 你外边遛达遛达吧!
甲 你怎么往外轰我呀?
乙 是啊,我听你这话别扭。
甲 您那姑娘在哪儿工作呀?
乙 他怎么净惦记着我这姑娘啊?
甲 有这么一句话嘛:“姑娘大了不可留,留来留去结冤仇。”
乙 看这意思,我这闺女要归他们家。
甲 您也同意啦。
乙 哎……谁同意啦?
甲 您不说归我们家嘛。
乙 哪儿我就同意了?
甲 我跟您说啊,您可千万别有封建思想,孩子的事儿啊,咱们做家长的别掺和,叫他们自己见个面儿,同意呢,他们就搞着。作为咱们……
乙 我说你有点儿神经病吧?你这都哪儿的事儿!我跟你说呀,我孩子还小,现在正在上学。
甲 绱鞋没关系,我们不挑工作。绱鞋这工作……
乙 谁告诉你绱鞋啦,怎么绱鞋出来啦?
甲 你让各位听听,你当着大伙儿说的,你们孩子正在绱鞋。
乙 我说我们孩子上学。
甲 噢,上学。上学没关系,先让他们搞着,毕业以后再结婚。
乙 这位傻小子还死乞白赖的,你看看吧!刚才我跟你说了,我孩子还小,正在努力学习。
甲 是啊。
乙 我准备叫她上大学,上出来之后为国家贡献力量。
甲 有志愿。
乙 再者说,年轻轻的不应该过早地考虑这些问题。
甲 是,是。
乙 尤其是我们做家长的,更不应该支持他们过早地考虑这些问题。
甲 我跟您这么说,亲家。
乙 哎……哪儿就亲家啊?这没三句话订婚了,你看了吗?
甲 不是,我跟您说呀,说实在的,您是没看见咱这儿子。
乙 哎!这得分清啦,你的儿子!你的是你的,我的是我的,别
套近乎这儿。
甲 不是,真的!您是没看见这个孩子,您要看见这个孩子,您打心眼儿里您就爱,您能主动地把您的闺女许给我们。
乙 不至于。
甲 我那个孩子在咱天津你打听去,没人不知道的!
乙 你孩子叫什么?
甲 和平老三!
乙 叫什么?
甲 和平老三。
乙 噢,你们孩子行三?
甲 刚才我不告诉你嘛,就这么一个。我们孩子可以说是昆仑山上一棵草,千顷地一根苗,老爷庙的旗杆独一根儿。要用我爱人的话来讲,我们那叫“独生子儿”!
乙 咳。那就不对了,既然是独生子,怎么又叫“老三”哪?
甲 他小名叫“三帮子”。
乙 三帮子?
甲 长大了再叫小名儿不好听啦,到十八岁了,怎么办呢?就叫“老三”。
乙 那么“和平”是怎么回事儿?
甲 我在和平区住,这么叫“和平老三”。
乙 和平老三?
甲 就跟那个“海河老大”、“红桥老五”、“白楼老七”名字啊……
乙 哎!行行……
甲 跟那名字一样。
乙 打住!有这么个称呼不是好兆!
甲 啊!您是没见过那孩子,咱那孩子可不那样。老实!跟形势跟得特别紧。
乙 从哪儿看?
甲 社会上刚一兴喇叭裤,我们孩子就做了一条。这
乙 叫“跟形势跟得紧”呢!
甲 耶,对啦!人家哪,没人教啊!自己就会裁了,会铰啦,连包缝儿都自己做。嘿,百货大楼的不买。
乙 为什么?
甲 嫌不合格。出去到布铺,量了一丈布。
乙 哎!买多少布?
甲 一丈。
乙 做什么呀?
甲 喇叭裤。
乙 用得了吗?
甲 大喇叭口儿。
乙 大喇叭口儿?
甲 哎!您看我们孩子那喇叭口……我们宝贝儿那一条裤腿儿,比我的裤腰都肥!
乙 费这个劲于吗呢?你让你们孩子穿两条面口袋出来多好!
甲 面口袋短哪,人家裤腿儿长啊,那裤子一秃噜到地。您算,由打我们孩子做了喇叭裤穿上以后,哎,我们街道保洁队的大娘都不扫胡同啦!
乙 哎,为什么呀?
甲 全让我们孩子给秃噜干净啦!
乙 这管什么用啊?
甲 耶?现代化嘛!
乙 这叫现代化呀?你这是歪曲。现代化?我们学习人外国的先进的科学技术。
甲 噢噢!学习科学,学习外国的技术?
乙 对。
甲 可得学得了啊?
乙 你不说你们孩子聪明吗?
甲 聪明没在别处。
乙 在哪儿啊?
甲 全在喇叭裤上啦。
乙 都掏这儿啦?这管什么用?
甲 管什么用啊?就我们那孩子那模样,他这个打扮儿,小烟卷儿往这儿一拿,甭多啦,来仨!马路一站,你敢过去吗?就这样!
乙 教训拿我个人来说,我是不敢过去。
甲 这不完啦嘛!
乙 横行霸道都变了祸害啦。
甲 什么祸害?我不同意。
乙 你什么不同意呀?看看这穿着打扮、行动坐卧,责任在你身上。
甲 怎么呢?
乙 你呀,不会教育孩子。
甲 哎呀,我可不跟您抬杠啊,确实我不会教育孩子。你会教育孩子,明儿把我儿子送你。
乙 不要!不要!
甲 你瞧吓得这样!“不要!不要!”干吗呀,你倒想要呢,我们还舍不得给哪。
乙 自己留着吧。
甲 要给的话,顶多给你一半儿。
乙 这一半儿是什么意思?
甲 耶!有这么句话呀:“一个姑爷半个儿啊!”
乙 你要再提这茬儿我跟你没完,你信不信哪!你少拉亲戚啊。
甲 咱就说这个意思。我不同意您的说法。
乙 你怎么不同意呀?
甲 你老叫我教育,我是干吗的?
乙 你是干吗的?
甲 我整天上班我忙,我怎么教育呀?
乙 那也不能推卸责任,放任自流啊。
甲 由他母亲管呀。
乙 他母亲管?
甲 教育孩子是他母亲负责呀。说实在的,我们这孩子,哎呀,有了这孩子之后,他母亲把心血都搁到这儿啦。我说实在的啊,我说实话,我可不是夸我的爱人!我那爱人可以称得上是模范母亲,把心血都搁到孩子身上啦!我们孩子怎么长起来的?
乙 怎么长的?
甲 牛奶、橘子汁儿喂起来的。我爱人跟我说得好,这样的孩子长起来非常的聪明。
乙 聪明吗?
甲 果不其然,真聪明。
乙 怎么呢?
甲 嘿,这个小孩儿这个聪明,您算他刚会说话,就会骂街了。
乙 这叫聪明啊?刚会说话就学骂街啦?
甲 干吗大惊小怪的?不是没骂别人嘛。
乙 骂谁啦?
甲 骂我。哎呀,小孩儿骂街有意思。嘿……
乙 骂街那叫有意思?那叫气人。
甲 我们老两口就这么一个,能不宠嘛!能不疼吗?下班以后我得抱。我刚抱过来,我爱人跟我抢:“你别抱!你不会抱孩子。”我说:“我抱抱,三帮子多有意思。”“你不能抱,你抱来抱去,脑袋就冲下了。哎呀!三帮子多可爱,三帮子,快去!骂你爸爸去,骂你爸爸去!”我们孩子反应多快:“嘿嘿,爸爸是老帮子!”
乙 好,孩子是够聪明的。孩子叫“三帮子”,你可不“老帮子”嘛!
甲 “哎呀,小宝贝儿骂得真好!你再骂一句,再骂一句,爸爸给你买巧克力。”
乙 不错!骂美了,你看了吗?
甲 我们这孩子,就在他母亲的循循善诱之下,那叫启蒙教育,培养到今天,十八岁啦,始终不忘慈母之恩。
乙 不忘慈母之恩。
甲 不管到什么地方办事儿去,不管跟谁说话,老得把他妈搁在嘴边儿上。
乙 那怎么搁到嘴边上啊?
甲 一张嘴:我他妈的、你他妈的、咱他妈的、他他妈的、都他妈的!
乙 什么乱七八糟的!
甲 孝子啊。
乙 这叫孝子啊?我告诉你啊,这样长了给你们家惹祸。你应该说,应该管哪。
甲 哎哟,我不是不管哪,我他妈的一管,他他妈的瞪眼,我他妈……
乙 去去!你管不了,根子就在你这儿。
甲 怎么呢?
乙 这叫“上梁不正下梁歪”,上行下效,你要不骂街,他会骂街吗?责任就在你这儿,要改你先改。
甲 我……我骂不过他。
乙 骂不过他?
甲 他比我骂得厉害。
乙 骂得厉害?
甲 我老想,小孩儿骂街一上学就得了。唉,果不其然哪,孩子一上学就行了,全学校的老师特别喜欢他。
乙 怎么喜欢呢?
甲 全学校同学都放学回家了,就把我们小宝贝儿一人留那儿啦。
乙 留下啦?
甲 嗯,留下跟老师坐那儿谈心。
乙 那叫“谈心”哪?那叫“自我检查”!你们孩子犯错误啦。
甲 没错。
乙 没错把他留下?
甲 就因为给老师起外号儿。
乙 这还不行啊,给老师起外号儿?
甲 这个老师也是的,我们孩子给你起个外号儿,那不是喜欢你吗?
乙 喜欢?
甲 孩子不喜欢你能给你起外号吗?!这老师啊也不懂这事,人不得外号儿不富啊。
乙 这都哪儿的话呀?
甲 老师年轻嘛,跟我们孩子谈着谈着愣哭了。
乙 那是叫你们孩子给气的!
甲 我就知道没好吧!
乙 怎么?
甲 就打我们孩子给老师起外号起的,没给我们孩子判过及格。咱就知道这事儿。
乙 先等会儿!这个及格不及格是老师判的?想怎么判就怎么判?
甲 哎哟!不是她判的还是我判的?
乙 哦,对!那是成绩争取来的。
甲 我不同意这种说法。
乙 怎么?
甲 那可不是吗,怎么有给八十分儿的?
乙 学习好!
甲 有给九十分儿的?
乙 成绩好!
甲 还有给一百分儿的?
乙 学习认真!
甲 怎么单我们孩子就是“大鸡蛋”呢?
乙 他不用功嘛。
甲 篇儿篇儿大鸡蛋。那天老师也一迷糊,画了个大个儿的跟鸭蛋一样。我一看,行啊!甭管鸡蛋、鸭蛋,有营养就得呀!
乙 你看这什么糊涂家长啊?你看看你们孩子:小的时候学骂街;上小学了,给老师起外号;考试的时候得零。你们孩子啊,这么一看哪,是典型的捣蛋。
甲 您说什么?
乙 捣蛋!
甲 那是核武器,他搞不了那个。
乙 什么叫核武器呀?
甲 您不说叫我们孩子做“导弹”去吗?
乙 你们孩子做导弹哪?捣蛋,就是捣乱分子,捣乱!懂吗?去学校捣乱。
甲 没捣乱,就是砸玻璃啦!
乙 把学校玻璃都给砸啦?
甲 不光他一人儿,好几个学生一块儿砸的。
乙 那也不行!那老师看着就不管吗?
甲 老师管不了啊。
乙 为什么呀?
甲 老师忙啊。
乙 忙什么?
甲 老师正忙着写检查呢。老师忙着写检查,她正忙这个,还管学生?
乙 等会儿!老师写检查?这是什么时候?
甲 就那时候,就那个!
乙 这是什么?
甲 那“四个人儿”执政的时候。
乙 “反潮流”的时候。
甲 哎,对对!我们小宝贝儿跟那“四个人儿”跟得可紧啦,那孩子造反劲头足极啦。
乙 是啊。
甲 马路上来车西瓜哎,我们孩子一叫号就给“圆儿”啦。
乙 那叫圆儿啊?那叫抢啊!
甲 圆儿啦!
乙 大白天明抢明夺呀?
甲 哎哟,我们孩子机灵极啦,挑俩大个儿的,抱着跑家来啦。“呼哧呼哧”地就跑来啦。
乙 到家去了,你看见了吗?
甲 看见了。
乙 你管了吗?
甲 当然管了:“宝贝儿,进来,哪儿拿来的?咱可不要这个,赶紧给人家送回去!赶紧给人送回去!”我刚说到这儿,我爱人接过来啦:“得啦,得啦!嗬!你这觉悟还够高的?你还会大义灭亲啦?干吗,干吗?这么点儿孩子拿俩西瓜容易吗?”
乙 啊?
甲 “你看那个小细胳膊抱俩家来,容易不容易呀?我告诉你:你别管啊!”“啊,别管?咱不管!”
乙 这就不管啦?
甲 不让管咱能管吗?
乙 把那西瓜送回去。
甲 那是赃物啊。
乙 那你怎么处理啊?
甲 我爱人有主意。
乙 什么主意?
甲 切巴切巴给吃啦!
乙 吃啦?
甲 啊,喔。
乙 你吃了吗?
甲 我……反正够甜的。
乙 还是吃啦。你说,就这个你不追根儿啊?你不管,你不教育啦。
甲 哎哟,您说怎么教育?啊?该管的管,不该管的不管。
乙 那什么你该管哪?
甲 我们孩子让门口儿那二狗子给打了。
乙 叫谁打啦?
甲 门口的二狗子。
乙 瞧他们门口这些人的名字:“二狗子”、“三帮子”,加上他“老帮子”。
甲 孩子叫人给打成那样了,咱们做家长的还得说咱自己的孩子。
乙 那应该,对。
甲 我说:“干吗呀,几天不见面回家就这模样儿啊,你那本事呢?怎么我一说你你老跟我瞪眼呢?你那能耐呢?噢,叫人打啦,你回来啦,蠢不蠢呢?啊?你说实话。有这么句话你懂不懂,“大丈夫能死阵前不死阵后',你怎不跟人拼去呢!”我这么一说呀,我们孩子脸也红啦,筋也绷起来啦:“对,爸爸,你说得对,我跟他拼去!”
乙 你说的这话是火上浇油啊。
甲 还甭说,就我爱人压事。
乙 她怎么说的?
甲 “得啦,得啦,哎哟!缺德鬼哎,真不叫家大人省心哪!你爸爸说你两句,你就这样啊?宝贝儿啊,你看人家二狗子五大三粗的,你打得过人家吗?别说你一个人啊!把你爸爸、你们爷儿俩捆到一块儿都不是个儿啊。啊?就这样走啊?你快给我回来吧!”
乙 算啦吧!
甲 “咱们三口儿一块儿去!”
乙 啊?打群架去呀?
甲 我爱人还真有韬略。那三帮子在头里,我爱人在后头一叉腰,我后边一看,二狗子改嘴啦:“哥们儿,我服了行吗?”
乙 服啦?
甲 服了。
乙 算你们家横,算你们家露脸啦,管什么用啊?
甲 对。管什么用?
乙 啊。
甲 我那个孩子在外边不管干什么事,只要一惹点儿祸,我爱人就掺和,您在我们那片儿打听打听,没有不认识我爱人的。
乙 她叫什么呀?
甲 “坐地泡”。
乙 这个“坐地泡”怎么解释啊?
甲 上人那儿跟人矫情去,跟人辩理儿去,辩不过就坐人家屋地上啦,一泡就四个钟头。
乙 喔!我明白了,“滚刀肉”!外号叫“母老虎”!
甲 哎呀,您夸奖。还夸奖哪?
乙 我说她老跟着掺和什么呀?
甲 有时间你上我那儿串个门儿去。
乙 不去,不去!我怕“老虎”咬着我。
甲 哪好意思,咱们是亲家。
乙 你还提这茬儿啊?我要你这么个倒霉亲戚,吓也得把我吓死啦!
甲 哎哟,您沾光儿去吧。
乙 啊,吃点儿亏好。
甲 吃不了亏。
乙 就这孩子?
甲 我们那孩子多好啊,有人缘儿。
乙 有人缘儿?
甲 交往广。
乙 跟谁交往?
甲 您看这孩子但分没人缘儿,能跟派出所交上朋友吗?
乙 跟派出所交朋友?
甲 啊,派出所。
乙 怎么交朋友?
甲 啊?那户籍警找他好几次啦。
乙 给叫去好几次啦?拘留了?
甲 啊,留下啦!没交情能留那儿吗?您瞧咱们俩这交情,我死乞白赖地留,不才管您顿一饭嘛。我们那孩子在分局里头,连吃带住一个礼拜呀。
乙 治安惩罚拘留!
甲 哎,由打孩子进去之后我可揪着心喽!我不知道他惹什么祸啦,我天天愁眉苦脸。也别说,我爱人还真能安慰我。
乙 是……
甲 “得啦,得啦!别老愁眉苦脸的啦!低头来低头去干吗?就好像咱家出了嘛事儿似的。叫人家街坊四邻看着好看吗?我告诉你,进去没关系,进去跟住姥姥家一样,有十天半个月就出来啦。”
乙 啊?这心真够开通的。
甲 住姥姥家去啦。
乙 住姥姥家去啦。
甲 这不最近又进去了。
乙 啊啊,不要紧不要紧,住姥姥家去啦,有几天就回来啦。
甲 住不了啦。
乙 怎么?
甲 拿小吉普儿接走的。
乙 小吉普儿?
甲 判刑啦。
乙 判多少日子?
甲 有期徒刑十年。
乙 啊?判十年,又创什么“奇迹”啦?
甲 咳,哪儿有什么奇迹呀,就是持刀行凶,拦路抢劫。
乙 得得得得,就这两条就够啦。
甲 做家长的天天揪着心,我就难怪呀,我那街坊,我们孩子都进去了,我们街坊家家吃捞面呀。
乙 对!应该吃捞面,这叫除了一害,吃喜面。
甲 尤其是那个赵大爷,八十多岁老头儿,出来进去说闲话。
乙 说什么呀?
甲 那天见着我面:“英培呀,我给你道喜呀,哎呀,真是大喜呀!我得感谢公安局呀,都写好了感谢信了。你们那小宝贝儿太有出息啦,我听说判了十年,是吧?你找找原因吧,都是你们家那‘坐地泡’惹的祸呀。”
乙 对呀。
甲 老大爷这么说我心里倒不难过,最叫我难过的是我们孩子也这么说。
乙 你们孩子在哪儿说呀?
甲 那天我给接见去啦。
乙 哎哎,干吗去啦?
甲 接见去了。
乙 就这样的小宝贝儿还给他接见哪?
甲 您说怎么办,孩子是自己的。
乙 嗯。
甲 礼拜天,我跟我爱人起了个大早,就奔小西关儿。
乙 那叫“小西关儿”啊?那叫监狱。
本站注:1903年,天津习艺所破土动工。1904年6月竣工,并于当年7月29日正式开办。1914年2月改名为“天津监狱”。1917年2月改名为“直隶第一监狱”。1949年1月,天津解放,改名为“天津市人民法院监狱”。1951年12月,更名为“天津市监狱”。1999年10月天津市监狱由“小西关”迁至西青区梨园头。2016年5月,随着监狱布局调整,天津市监狱在“梨园片区”内迁至新址。
甲 对对,就上那儿去了。到了那儿,我们那孩子一看见我,咧着大嘴可就哭上啦:“爸爸,妈妈,我走上了犯罪的道路,我害了我自己,我也害了别人!我做了“四人帮'的牺牲品,现在人民恨我,我恨你们老两口子。”
乙 孩子说得对。
甲 “你们老两口一点正文儿都没有。我打小的时候,我妈妈就教我骂街,逮谁骂谁。现在都骂惯了,骂顺嘴了,不骂也不行了。后来跟人领导一谈话,人领导说我‘一嘴子炉灰渣子’。尤其你这做父亲的,我那年才三岁,你喝酒,拿筷子往我嘴里抹,呛得我直流眼泪儿,我也不敢提出抗议来。”
乙 这是疼孩子吗?
甲 “你抽烟卷儿,往我嘴里喷。现在我长大啦,也会抽烟了也会喝酒了,瘾都上来啦,你也不管我啦!”
乙 不管,你怎么样啊?
甲 “没别的办法,想辙去呗,可不得找小哥几个一块儿……”孩子这么一说啊,我心里可难受啦,我说:“宝贝儿啊,咱们都接受这次教训吧!这次教训可大啦!咱们把它记住了得啦。你看需要什么东西呀,下次我来的时候给你捎来。”“我嘛也不需要了,您走的时候哎,把您脑袋戴的帽子给我留下就行啦。”
乙 那干什么用啊?
甲 “那是我抢来的。”
乙 嘿,好好!够孝顺的!儿子抢帽子爸爸戴!戴着合适吗?
甲 就紧点儿。
乙 还紧点儿啊?怎不把你勒死啊。
甲 家里有一摞都合适,我没舍得戴呀。
乙 那你不问问哪儿来的?
甲 我哪儿知道啊,我以为他去委托店买的呢。
乙 嘿嘿。
甲 “爸爸,您看看咱家二楼那儿,还有自行车零件儿,您也给派出所送去得啦。”
乙 哪来的?
甲 “那是我偷来的。门后头还有一筐铃铛盖儿。”
乙 多少铃铛盖?
甲 一筐。
乙 你这孩子缺德不缺德哪?一筐一筐地偷啊。
甲 “床底下还有把刀,你也给派出所送去吧。等领导跟我谈完了,您下次来时给我带几身旧衣服来。”
乙 要好好在这儿劳动。
甲 “好好在这儿改造!争取提前释放我。”孩子这么一说……
乙 你应该好好想想。
甲 我心里可就明白了。哎呀,做家长可千万别跟我学,我们培养他们干吗呀,做无产阶级革命事业接班人哪!
乙 对呀!
甲 我怎么把孩子培养到监狱里去啦?
乙 真是!
甲 确实我太错啦,我溺爱他,我老认为这样是疼他,结果是害了他。你想现在,我一个工作人员我对得起谁?我对不起党,我对不起国家,我对不起人民,说句良心话,我连您都对不起!
乙 有我什么事儿啊?
甲 让您那姑娘还得等十年。
乙 去你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