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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三立表演相声精品集》 王文章主编 文化艺术出版社 2004
听曲艺不分前后排,前排也行,后排也行。曲艺没有什么身段,没有大动作。看戏还是前排好,又得听,又得看。化装扮相,尤其是大花脸,看看脸谱,看看五官的表情、眼神、动作,坐前排好。听得也清!
看杂技最好别买前排座儿,要坐后排看才好。为什么?保险。坐前排不好。耍坛子、耍叉、耍碟子、耍碗、耍大流星,“人有失手,马有失蹄”,你知道什么时候撒手哇?当然喽,人家是艺术,得有把握,但是也备不住出事。有一次王雨田耍叉,“哗哗”耍起来了,耍得好。他有一手绝的,叉子顺着身子骨碌下来了;“咔”的一脚,又踢上来了;踢上来用手背接,接住后顺着胳膊又骨碌下来了,然后再踢上去。这是绝活,大家都爱看。有一回他没踢好。叉子骨碌下来了,他一踢倒是踢起来了,可没踢上去,却奔台下去了。叉头冲下,把儿冲上,前三排正坐着个大胖子,新剃的头,还挺亮;叉子直奔他脑袋就来了。“叭!”叉子砸在他头上后,又掉地下了。大伙一瞧,噬!吓了一跳。再看大胖子,伸手拍拍脑袋,没事!照样看演出!怎么回事?一打听,他是个和尚,练过气功。这巧劲儿。
气功是功夫,得练些年。不是谁都能拿过来就练的。我们街坊有个小孩叫刚刚,看人练气功的拿整砖往脑袋上一砸,“嘿!咔!”砖两半儿了,脑袋没事。小刚看完,以为这没嘛了不起,到家就练。小孩不懂啊,也拿块砖,“啊!咔!”这一下,砖没两半儿,脑袋来个大口子。他爸爸一看,吓坏了,赶紧抱他去医院,缝了四针。
小孩嘛,不懂,情有可原。可大人也有这么混的。我们胡同有一个张二伯,他就糊涂,可气极了。他四十多岁,也没小孩,就两口子过日子。天天不上班,长年吃“劳保”。他还有点儿口吃,人不胖,大长脸,宽脑门儿,小眼儿,瘪鼻子,大嘴儿,街坊邻居没有不恨他的。他见谁都充大辈儿;特别是小孩,都怕他,谁都不敢惹他。谁跟他打起来,他一拳能把你打个半死!就这样儿,太混了!大家让着他,他更得意,总在胡同口一站,专爱欺负小孩儿。小孩儿一进胡同,都得招呼他;不招呼他不行:”招……招呼,怎……怎……么长的,倒霉孩子!”小孩儿拿点儿吃的,他在胡同口堵着;人家小孩儿拿着根冰棍儿,他看见了:“小二子,拿的嘛?”“冰棍儿。”“冰棍儿?嘛的?嘛的?”“小豆的。”“买小豆的干吗?买奶油的呀!”“小豆的好吃。”“我尝尝!我尝尝!给二伯尝尝!”这孩子往后一退,他又说了:”你这孩子没出息,我尝尝怕嘛的!倒霉孩子!”说完他把胡同口儿一堵,不让小孩进胡同。小孩怕他呀:”二伯,您老……您老尝尝吧!”他把冰棍儿接过来,“咔嚓”就是一口,咬下一半儿去:”给你,拿着!到家别说呀!”
这孩子刚走,又来一个,手里拿着一个苹果。“你手里拿的嘛?”“苹果。”“苹果?我尝尝!我尝尝!”“我就这一个。”“你要倒霉你信吗?我尝尝怕嘛的。这倒霉孩子,没出息!我尝尝!”“您老尝尝吧!”他把苹果接过来,先咳嗽两声,那上下两个大牙,跟台钳子似的,张开了,“咔嚓”!就这一下:“给你,你这半个多好,没核儿。”没核儿是怎么回事?那一半儿小呗!所以街坊邻居都恨他。
现在完了,张二伯死了,因为他混哪!怎么呢?有一天吃完晚饭,上对过街坊家看电视去,正转播气功,拿胳膊砸石头:“当!”砸开了。这还不算,还拿大棍子砸脑袋。二伯看电视看得挺美。又出来一个小伙子,光着脊梁,赤着背,左手拿把大西瓜刀,右手拿块大木头。用刀削木头,“嚓!嚓!嚓!”跟削铅笔一样;这刀就这么快!这时,他把木头扔那儿了,又把西瓜刀往胸口这儿一立,拿一根大三节棍,砸这西瓜刀的刀背,“嘿!叭!”“嘿!叭!”砸完了,拿起刀来一瞧,胸口一道白印儿,没事!张二伯看见了:“好!这算行了!”站起来,回家了。
他一边走一边叨叨:”这回算行了,这回算行了!噢,让他们哥儿几个看看,看看我张二伯!不服我这贴老膏药呀!”到家了,”当”一脚,踹开大门。张二婶出来了:“你这是要干吗呀?”“让他们哥儿几个看看,敢不服我?”说着,他进屋把衣服脱了,连背心都脱了。二婶一看:“哟!你这又是干吗?看别冻着呀!””知道嘛!别管!”一伸手把柜门里的菜刀拿出来了。张二婶一看,就跟他夺刀:”你这是干嘛!这是跟谁呀?!”“躲开!躲开!你知道嘛!”他把菜刀拿起来,一瞧刀刃还挺快。人家练气功,都搁心口这儿,拿肋条骨顶着;他不是,他找软乎的地方儿,搁肚子上了:“递我擀面棍儿!递我擀面棍儿呀!”他拿过擀面棍儿往刀背上一砸:“嘿!叭!”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