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东儿跑堂 - 孙少臣忆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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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传统相声小段汇集》薛永年、陈新主编 文化艺术出版社 2002

你知道什么人最规矩吗?

这可说不好。

商人最规矩。

怎么呢?

商人有商人的宗旨。

什么宗旨?

挣钱。

钱哪!

商人能忍,度量大,什么话都能听得进去。过去马路上有一种卖唱的,专门唱“劝人方”。

什么味?

(唱“太平歌词”调)“买卖人能忍,和气生财,不论穷富一个样看待。买卖做的熟主道啊,上柜台来笑眼开,休要发死莫要发呆。像你这买卖怎么会不发财。”

是这味儿。

过去做买卖的最能干是山东人和山西人。

是吗?

过去讲究三年一回家。有这么一句俗语——

怎么说的?

“山东人回家大褥套,山西人回家骡驮轿。”证明满载而归。

要是我们北京人回家呢?

“瞎胡闹”。

瞎胡闹?

挣多少花多少,三年回家你看,一块手绢一兜——

金条?

两双破袜子。

嗐!

到门口一下三轮:“妈,拿车钱!”

啊,找他妈要车钱哪?

要不怎么说“瞎胡闹”呢。

可不。

北京、天津有很多银号、钱庄是山西人开的。很多大饭庄子,什么“登瀛楼”、“天和玉”、“鼎和居”、“泰丰楼”,多半是山东人开的。

对。

开饭庄的就数山东的胶东一带,什么文登、掖县、乳山、黄县的多。

是。

鲁菜是中国八大菜系之一,也是四大菜系之一。山东菜馆不但菜好,主要是招待得好,和气。任你有多大的气他不着急,最后达到顾客满意。

是吗?

你比如说吧,来三个人吃饭,有两个人谈得很热闹,把那一位给干那儿了。这位这个气呀!去也不是,坐也不是,光坐那儿生闷气。

怎么办呢?

这时就看跑堂的了。他会主动过来拿起茶壶,(说胶东话)“先生,你老喝茶。”

喝茶。

你看这位:“不渴!”

气儿挺足的。

要搁你就没词儿了。人家就有话说:“对,不渴别喝,喝了胀

肚子。”

胀肚子?

又拿过烟来:“先生,你老抽烟?”

这位?

“不会!”

还气着哪。

“对,不会就别抽了,抽了没好处,净咳嗽。你老先吃点瓜子、点心?”

这回?

“不饿!”“对,不饿先别吃,吃了不好受,你老多咱想吃再吃。”

这回?

这位“噗哧”一乐:“哎呀,你们胶东人真能说呀!”“哪里,我们怎么能说呢?再能说我们也不如说相声的能说。”

哪!还给我们做广告了。

人要一高兴话就多了。

那是。

这位要和跑堂的拉拉家常:“小伙子,今年你多大了?”

他怎么说?

“多大了,还用我说嘛,你老人家走南闯北的,你老就猜吧,一猜就对。”

一猜就对呀?

“我猜呀,你不是十八就是十九。”“对,你老说的真对呀,我又是十八又是十九。”

到底十八呀还是十九啊?

“我去年十八,今年不十九嘛!”这位心说:对了,明年你还二十哪。这位气消了一大半了,还想问问:“小伙计,我还得问问你。”“你老问吧,你问什么我说什么。”

倒好说话。

“小伙子,你是胶东什么地方人哪?”“你老猜吧,一猜就对。”

还是一猜就对。

“我猜呀,你不是掖县的就是乳山的。”“对,你老说的对,我又是掖县又是乳山的。”

他怎么两地方人呢?

“你老不知道,我爸爸是掖县的,我姥姥家是乳山的。”

谁问他姥姥家了!

这位问他:“你十九了,是几月的生日?”“我就别说了,你老猜吧,反正一猜就对。”

生日还有猜的?

这位一想:我怎么猜?我说你不是七月的,就是八月的,你会说:“对,我又是七月的又是八月的。”我问你怎么又是七月的又是八月的?你又说:“我是阴历七月,阳历八月。”这回,我叫你两本皇历也对不起来。

是呀!

这位这气完全消了,笑嘻嘻地说:“伙计,你这生日,不是六月的就是腊月的,对吗?”

啊?差半年哪?

他这回可真出汗了:“啊……对呀……你老猜的太对了,我又是六月又是腊月的。”这位想乐也不敢乐:“你到底是六月还是腊月?”“啊……什么……你老不知道,我应该是六月生人,我出来一看,天太热了,我回去了,腊月才出来的!”

这像话嘛!

(孙少臣忆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