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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口相声集》,刘宝瑞整理,春风文艺出版社,1963年
贾行家
南北大道东西走,
十字街前人咬狗。
捡起狗来砍砖头,
倒叫砖头咬了手。
有个老头才十九,
嘴里喝藕就着酒。
从小没见过这宗事儿,
三轮拉着火车走。
这叫“颠倒诗”一首。这回我说一段单口相声,您看这单口相声,故事性必须强,有人物,有故事,有矛盾,从这里头就能产生出笑料来,这就是单口相声。
今天我给您说这么个笑话,在我小的时候,北京鼓楼前头有个义溜胡同,里头住着一位满大爷,满大爷他姓满。这不是废话吗?满大爷他当然是姓满啦。这位满大爷他这名字好听,他叫——不懂,大伙儿就叫他满不懂。别的事儿他不懂,吃呀,喝呀,花钱哪,他可都懂,仗着祖上留下的几个糟钱儿,父母都去世了,家里就剩三口人了,他,满大奶奶,还有一个儿子才六岁,名字叫继承,爸爸满不懂,儿子满继承,一个不懂,—个继承,总算没失门风儿。满大爷整天游手好闲,出茶馆,进饭馆,家里那俩钱儿越花越少,想要干点嘛儿,可是不行,怎么哪?他满不懂啊!可巧那天在茶馆里有人给他介绍一个朋友,这位是能说会道,先说天,后说山,说完了大塔说旗杆,什么大他说什么。满大爷是满不懂,这位是什么全懂。他家住在贾家胡同,姓贾叫贾行家。一个满不懂,一个贾行家,俩人凑合到一块儿了。俩人一见如故,贾行家也能神聊,俩人是呼兄唤弟。满大爷说:
“兄弟,咱们别净呆着,帮我想个买卖干。”
贾行家说:
“没错,您回家想想,我也回家想想,明儿个咱们还这儿见。”
贾行家要给茶钱,叫满大爷给拦住了:
“兄弟!你给钱,我不干,跑堂的!赶紧过来把账算了。”
跑堂儿的说:
“两壶茶是毛尖,十五个肉馒头,两碗烂肉面,一共整是六吊钱。”
满大爷掏出十吊票。
“跑堂儿的,找钱。”
贾行家说:
“大哥,甭找了。跑堂儿的,不是还有四吊钱吗?给我包了肉馒头,我带回去,大哥明儿咱们还这儿见啊。”
第二天又去了,还是连吃带喝,十五个肉馒头,两碗烂肉面,临走又是二十个肉馒头一包,满大爷又花了十吊钱。贾行家还说哪:
“干什么买卖明儿咱们再商量吧,明儿咱们还在这儿见。”
简断截说,一连气商量了十天,没商量出结果来,满大爷一百吊钱可没了。这天临走的时候,贾行家还说:
“满大爷,明儿咱们还这儿见。”
满大爷说:
“明儿咱们别这儿见了!咱们当铺门口儿见吧!”
贾行家一听心里明白了,这是不愿意花钱啦,赶紧就说:
“大哥,明儿咱们还这儿见,今儿我先把话说下搁着,明儿如果您再给钱的话,可别说我跟您急!”
转天,满大爷一想:“今儿他给钱,我可得去。”到了茶馆一见面,贾行家就乐了。
“大哥,该着的事儿,昨天晚上我一宵没睡,我就想让您开个买卖好,到天亮我才想出主意来,我一琢磨,什么买卖也没开药铺合适。”
“怎么哪?”
“您想呀,药铺是大秤买,小秤卖,收货的时候,一麻包二百斤,回头用戥子一钱一钱地往外戥,这得赚多少钱哪?再说给多给少还没有争嘴的。”
贾行家这句话说的倒对,您看这药铺还真的没争嘴的,过去老太太买东西最麻烦了。
(学老太太说话)“掌柜的,来半斤韭菜,这哪够半斤哪,再添点儿。”
卖菜的又给抓了一把,老太太还说哪:
“还不够,再给点儿!”她又拿了四根儿。
您看上药铺抓药的没这事儿。
“您给来一钱泻叶。”
泻叶是什么哪?是打肚子的泻药,药店掌柜的给约好了,买主一瞧:
“这哪儿够一钱哪,再添点儿。”
又抓了两把,这回倒不少了,喝下去拉死了。贾行家这一提醒,满大爷一听:
“嘿!对!药铺真是个赚钱的玩艺儿,兄弟咱们采个地方去。”
俩人走到西安门大街,可巧,路北有个小药铺,两间门睑儿,字号是“赛冰糖”,门口儿贴着个小条儿,写着:“此铺出倒”。贾行家用手一指:
“大哥,怎么样?”
满大爷说:
“正好。”
俩人就进了药铺了。
“掌柜的,您这买卖出倒啊?”
掌柜的赶紧往里让:
“您二位里边请。跟二位说:我这买卖不是不赚钱,我是齐州人,我家里有要紧的事儿,叫我回去,所以我才想把这买卖倒出去。”
贾行家说:
“打算倒多少钱哪?”
“两千块钱。”
“太贵啦!给二百吧!”
您听这象话吗?见十出一,掌柜的说:
“您别开玩笑了,两间门脸儿,后头还有两间东房,三间北房,货架里虽然货不全,可是还存着不少货哪!您倒过去,马上开门儿就赚钱。”
贾行家还要磨叨,满不懂沉不住气了说:
“那什么,我先给您十块钱定钱,剩下的三天交齐。”
药铺掌柜的说:
“您贵姓?”
“我姓满,我叫满不懂。”
“满大爷,我还得跟您商量点事儿。我们柜上有个小徒弟,是我外甥,因为他们家里没人了,我这买卖一倒出去,我一回家,不能把他带走,我想您这块也得用个小徒弟,您看能不能把他留下,管吃管喝就得。”
贾行家说:
“他今年多大了?”
“他今年十六岁。”
“他叫什么名字啊?”
“姓窝叫窝囊肺。”
满大爷说:
“冲这个名字就得把他留下,满不懂、贾行家,就短这块窝囊肺啦!行啦!”
俩人出了药铺,贾行家就说:
“大哥,三天之内您把钱交齐了,第四天咱们可就开张了。”
满大爷说:
“后头也有房子,我把家搬了来,也就得啦,你每天愿意回家就回家,想柜上睡,就柜上睡。”
贾行家说:
“您弟妹明天就住娘家去了,我暂时就在前边搭铺得啦。”
说完话俩人就分手了,到了第三天钱也交齐了,满大爷家也搬来了,人口也很简单,就是满大奶奶,还有一个六岁的儿子满继承,一共就三口儿,贾行家也暂时住在柜上了。
第四天药铺就开张了,天也就四点来钟,还没亮哪,贾行家就叫徒弟窝囊肺下板儿,还烧了股香,放了挂鞭炮就算开张大吉啦。只顾他开张了,把街坊邻居都吵醒了,您想呀,四点多钟天还没亮哪,弄挂鞭这么一通放,“噼……噼……”把街坊都吵醒了。
贾行家说:
“大哥,咱们这买卖一定能赚钱,您看这股香,这香火多旺呀。”
“兄弟,这买卖全仗着你啦,药铺这买卖我也没干过,我是满不懂。”
“嗐!大哥放心吧,我行家呀。”
他可不想他是假行家!跟小徒弟仨人瞪着六只眼睛,净等着抓药的啦,一直等到大天亮,也没有开张。贾行家也直打哈欠,窝囊肺坐那儿直打盹儿,满大爷也睡着啦,太阳也出来啦,正在这时候,外头进来一个人:
“辛苦您哪,辛苦掌柜!开市大吉,万事亨通,给您道喜来啦!”
说着就送上一副对子来,贾行家赶紧站起来,满大爷也醒啦,一看人家送了一副对子,赶紧道谢,虽然不认识,心想,甭问一定是街坊。满大爷赶紧就说:
“您是东界壁徳兴永油盐店的吗?”
“不,不是。”
“噢,您是西边海泉居的?”
“也不是。”
“那贵宝号在……?”
“就在您这门口儿。”
“啊?”
“告诉您,我就在您这门口儿摆了个皮匠摊儿,我姓陈,在这门口摆摊四、五年啦,房前左右您一打听皮匠老陈没有不知道的。前两天听这儿掌柜的说这买卖倒出去啦,倒给满大爷满不懂了,说今天开张,所以我给您道喜来啦,哪位是满大爷啊?”
满大爷说:
“我就是满不懂。”
“没别的,求您多帮忙,我还得在您这儿门口儿摆摊,您放心准不给您添麻烦,早晨起来,来的时候把门口扫干净喽,晚上收摊之后还是给您扫干净了,您看怎么样?”
满大爷一看,人家给送了副对子来,说话还这么客气,就说了:
“没关系,没关系,您尽管摆您的,还告诉您,渴了您就屋里来喝茶,千万别客气,陈师傅,有个阴天下雨的,您就搬到屋里来做活。”
“谢谢您,您忙吧,我摆摊去了。”
皮匠出去了,进来一个买药的:
“掌柜的,您给我来两子儿的银朱。”
满大爷当然不能拿了——他满不懂啊。这就得瞧贾行家的啦,贾行家拉抽屉找药,东找没有,西找没有,不是没有,有他也不认识,这银朱就是朱砂,找了半天没找着,他还很着急:
“哎呀!柜上就是货底了,货不全啦。大哥,掏两块钱,咱们得添货去。”
满大爷拿了两块钱,贾行家接过去,交给小徒弟窝囊肺,小声说:
“到对过首饰楼打个银珠子来,越快越好。”
小徒弟出去了,等了有小俩钟头,买药的这位真急啦:
“掌柜的!怎么这么慢哪?”
贾行家说:
“那什么,柜上没货了,上堆房给您取货去了。”
还没听说过,首饰楼是药铺的货栈的哪!又等了一会儿,小徒弟回来了,手里托着俩银珠子,递给贾行家了:
“掌柜的给您,这是一个五钱的,一个四钱的,加上手工钱整两块钱。”
贾行家赶紧拿来一张药方子,是牛黄清心丸。贾行家不管这些,拿起来就把两个银珠子包上了,递给抓药的了,那位不敢拿走哇!一接很沉,就说:
“掌柜的,我要的是银朱!”
“没错!是银珠,错了管换,不信您回去拿夹剪夹开来瞧,管保是银子的,要是锡拉的白铜的,您回来把招牌给我们砸了。”
这位一想:
“这药铺是什么毛病?俩铜子儿给俩大银珠子。”
站在那儿直发楞,贾行家直说:
“别麻烦啦!快拿走吧!保证货真价实!”
这位一想:俩铜子儿,来俩大银珠子,拿走拿走吧!这位是走啦,满大爷可急啦:
“掌柜的!咱们这买卖没法干了,怎么俩铜子,你就给他那么俩大银珠子,两块钱换俩铜子儿,这买卖还不由姥姥家赔到舅舅家去!”
贾行家脸往下一沉说:
“东家,您这叫什么话呀?买卖是先赔后赚哪,咱们这儿刚开张,不得先把名誉卖出去吗?同仁堂、达仁堂,哪儿不是这么开起来的!”
其实哪个也不是这样开起来的。
满大爷一听还觉着有理哪,就赶紧说:
“兄弟,别着急,我不是满不懂吗!”
“不懂?你听行家的呀!”
“对!对!我就听这假行家的。”
正说着话儿,外边又进来一位:
“掌柜的,您给我来仨子儿的白芨。”
满不懂还是不能拿呀,他不懂啊。贾行家赶紧拉抽屉,找了半天还是没有,赶紧的又跟满大爷说:
“大哥,掏三块钱添货!”
满大爷一听:
“还添货哪?”
“大哥,先赔后赚。”
“我这儿就快转晕了,摔跟头了!”
气哼哼地掏出三块钱来,贾行家赶紧叫小徒弟窝囊肺:
“去!赶紧到菜市上买一只白鸡来,听明白喽,要白鸡!有杂毛的可不行。”
这孩子拿着三块钱就走了,东家满不懂,气得直翻白眼儿,买药的人还直催:
“掌柜的!您倒快点拿呀!”
“您候一候,今天我们柜上新开张,货不全,到堆房给您取去了,您坐这儿先歇会儿吧。”
说着话贾行家给那位倒了碗茶,递过一根“炮台”烟卷儿来,那位有心走,一想这么好的茶,这么好的烟卷儿,得了!等会儿等会儿吧,等工夫大喽,他还得给我倒茶点烟。
满不懂气得直往后叫贾行家:
“掌柜的!掌柜的!”
贾行家赶紧过去了:
“什么事啊?东家。”
“您让徒弟买小鸡子干嘛呀?”
“您没听见人家买白鸡吗?”
“买多少钱的?”
“仨子儿的。”
“仨子儿的,咱们拿三块钱进货?这咱们得赔多少钱哪?”
贾行家一掉脸儿:
“不告诉您了吗,买卖是先赔后赚哪!”
满不懂说:
“话是不错呀,刚才人家买俩子儿银朱,您找我要两块钱进货,现在人家买仨子儿白芨,您找我要三块钱添货,进一个子儿出一块钱,这我受不了哇!回头再来两位抓药的,一服药一百四十子儿,俩人抓药,您让我掏二百八十块钱,我受的了吗?”
贾行家也火儿了:
“大哥!您要这么不信任我,老三心二意的,干脆您找别人干吧!”
转脸儿就要走,满不懂赶紧给拦住了:
“兄弟,别着急呀!我是说该赔的还得赔,不过咱们紧着点本儿就是了。”
正说着话儿,窝囊肺回来了:
“掌柜的,买来了,三斤四两,整三块钱。”
贾行家接过这只鸡来一瞧,倒是一只白鸡,可是膀子上有两根儿黑翎儿。贾行家给小徒弟一嘴巴:
“学徒你一点儿都不用心哪!嗯?让你买一只白鸡,这两根儿黑翎儿是怎么回事儿?”
“您别着急,市上没有哇。”
“没有象话吗?人家买白鸡给带黑翎的,嚷嚷出去说咱们这柜上货不真,往后咱们这买卖还干不干啦?”这都哪儿的事啊!
贾行家抱着白鸡一转脸儿,“本儿,本儿”,把两根黑翎给拽下来了,赶紧递给那位买药的:
“给您。”
那位不敢接呀,仨子儿弄这么个大白鸡:
“掌柜的,您拿错了吧?我要白芨!”
“是白鸡呀!您没瞧见吗?有两根黑翎都给拽下去了,没错!您快拿走吧!”
一个劲儿的往这位手里头送,这位一想:拿走拿走吧!仨子儿来只大白鸡,药也甭买了,干脆我回家炖鸡吃去吧!这位刚走,又进来一位:
“掌柜的,您给我来五个子儿的附子。”
人家买附子,是香附子、肉桂、甘姜那个附子,这都是热药,贾行家哪儿懂呀,一听说人家买附子,接过五个子儿来站那儿直发楞。那位说:
“掌柜的,您倒给我拿呀!”
贾行家没办法啦,回过头来就跟满大爷说:
“大哥,跟您商量点事儿。当然是您拿钱开的买卖了,您是东家,我是掌柜的,有什么为难的事儿我得跑到头里才行。人家这位来买‘父子’,我有俩儿子,当然应该先紧着我的卖,不过您知道,您弟妹带着俩孩子回山东住娘家去了,人家等着抓药这么急,没别的,那就先把你们爷儿俩卖了得了!您快去领孩子去吧!卖了!”
满不懂一听:
“怎么着?我这买卖干的倒不错,连人一块都卖了!”
贾行家说:
“没办法,谁让人家抓这服药哪!”
满不懂心说:我真倒霉,我还不知道哪,闹了半天赶情我们爷儿俩全是药材呀!没法子,垂头丧气就往后头走。到了后院儿进了北屋,一看大奶奶正在炕上做活儿哪,六岁的小子在地下正玩儿着哪,满大爷过来一拍这孩子肩膀就哭了:
“小子,爸爸对不起你,我把你给卖了!”
领着孩子就往外走,大奶奶一听就急了:
“什么事你就把孩子给卖了?”
“那有什么办法,谁让他是药材哪!”
大奶奶说:
“你个倒霉老鬼,今儿想干买卖,明儿想干买卖,干别的也好哇,干嘛偏开药铺,把我孩子都给卖了,今儿我非跟你拼了不可!”
说着话哭哭啼啼地下地就追,满大爷回过头儿来带着哭音地说:
“别吵了,孩子卖了。再告诉你一个不幸的消息吧!连我一块全卖了!”
到了前边孩子也哭,满大爷也哭。贾行家一瞧:
“别哭了,赶紧跟人家走吧!”就冲这位买药的说:“那什么,您把这两位都领走吧!”
那位敢领吗!
“掌柜的,我要附子。”
“是父子,没错儿。这是亲父子,领走吧!您到外头打听去,如果这孩子是干的是抱的,您拿回来管换。”
这位一听,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正在这个时侯,外头又进来一位买药的,是天津人,买砂仁儿;砂仁儿、豆蔻都是开胃的,那位天津人管砂仁儿叫仨仁儿:
(学天津话)“掌柜的,来一毛钱仨仁儿。”
贾行家一听:
“哎呀!仨人儿可没有啦。我们已经全卖了,就剩我跟小徒弟俩人啦!看起来这买卖要干不成了。”
正在这个时候满大奶奶从后头追出来了,指着贾行家说:
“这都是你做的好事,让我们做这样的买卖,把他们爷俩都卖了,我跟你没完!”
贾行家一瞧:
“哎!您买仨人儿,现在够了,甭闹了,连你也卖了。得了!咱们全跟人家走吧!”
孩子也哭,大奶奶也哭,满大爷直跺脚,抓药的二位也楞住了,屋里一吵一闹,外头皮匠老陈进来了:
“啊,掌柜的,怎么了?新张之禧,这么大吵大闹哇?有什么话呆会儿再说,这样一来不让街坊邻居笑话吗?”
这时候满不懂才把牢骚发出来:
“告诉您陈师傅,我算倒了霉了,花了两千多块钱,干了这么个买卖,请了这么一位好掌柜的,一开门儿,来了一位买俩子儿的银朱,他让我花两块钱到首饰楼给人家打了两个大银珠子来;又来一位买仨子儿的白芨,他让小徒弟花三块钱买一只白鸡来。赔俩钱儿倒没什么关系呀,这不是吗,这位来买附子,他把我们爷儿俩卖了;这还不算,这位来买仨人儿,连他带这小徒弟还有我老婆全卖了!您说我们这买卖还怎么干哪?我们全得跟人家走,干脆,这买卖归您得了!”
皮匠一听抹头往外就跑,满大爷说:
“陈师傅,你跑什么呀?”
皮匠说:
“我还不跑哇?回头来个买‘陈皮’的,把我也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