训徒 - 叶利中口述 张继楼 叶利中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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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歪教书》(传统相声集) 叶利中 四川人民出版社 1980

说相声的(捧眼)
甲的朋友(腻缝)
甲的徒弟(逗眼)

这回是我给您表演一段相声。

您在这儿说哪?

可不是吗,少见呀!

忙呀!

什么事这么忙呀?

出了一趟洋。

(旁白)嘿!他还出了国啦!您都到过哪洋呀!

我出了一次绵阳(洋)

啊?

出了一次简阳,到了一次洛阳,还去了一次衡阳。

呃!我上了趟贵阳。

呕!您也出过洋呀?

废话!这叫出洋吗?

这是取笑。我真是去过东西南北四大洋。 

呕!您既然去过,可以把外洋的风土人情、地理出产给我们介绍介绍吗?

当然可以啦!

那您说说,西洋出产什么呀?

洋片呀!

拉的那洋片。

啊!

我怎么没听说过呀?

那是您没注意,大家不经常说吗:“西洋镜”嘛!

啊?那西洋镜就是西洋出的呀?

当然啦!

好嘛!那北洋出什么呀?

出洋钱。

怎么出洋钱呀?

“北洋造”“北洋造”嘛!

好嘛!南洋出什么呀?

南洋出大联珠烟卷儿。

呕?

南洋兄弟烟草公司嘛!

是呀!(思索)大概东洋出产最丰富啦!每省每市都有他的产品。

(笑)对啦!

东洋一定出……

甲乙 (同说)东洋车。

我就知道嘛!您活动活动吧!

出洋我倒没出过。

我看您就等着出秧吧!

什么出秧呀!反正我们中国我是走的差不多啦:东边到过东北鸭绿江,西边到过西藏的喜马拉雅山,南边到过海南岛,北边到过长白山。东岳泰山,什么南岳衡山,西岳华山,北岳恒山,中岳嵩山,咱们全都去过。

您一天吃饱了饭,没事净旅行干什么呀?

到处访高人呀!“通达人情即学问”,我把咱们中国书是念完啦!

啊?

富裕出时候来,到处访访名人,增加点知识。简单对您说吧,我这肚子里没别的,全都是学问。

是呀?我看您这肚子里不是学问。

那是什么呢?

全是大粪。

好说,你一肚屎。

您让大家看!您往这一站,面目可憎,语言无味。

嚯!这家伙嘴真损呀!

什么出洋啦,什么到处访高人啦,真正的高人你就没访到。

哪位高人呀?

就是我徒弟。

嘀!您的徒弟呀?

啊!高人嘛!

怎么高法?

穿一丈身长的大褂。

呕!身量高呀!

不,不,学问高。

您那徒弟还能有什么很高深的学问呀?

您怎么知道我徒弟没学问呢?

冲您这样儿我就能估计的出来呀:师傅不明弟子拙嘛!

话可不是这么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有状元徒弟可就没有状元师傅。再说我这徒弟是带艺投师。来的时候就一肚子的学问,到我这儿不过深造深造。

呕!他都有什么学问呀?

什么学问哪,你站好罗。

干吗呀?

免得我说出来吓你一个筋斗。

我也不至于这么胆小呀!

要说我这徒弟上知天文,下晓地理,诗词歌赋,诸子百家,没有人家不懂的;琴棋书画,医卜星相,三教九流,没有他不明白的。经常跟孔夫子一块看报,跟……

您先等会,他赶上孔夫子了吗?

小孔夫子。

好嘛!

跟孟夫子一块常聊天,颜回他们天天作诗,子路他们没事就一块踢足球。

嚯!

要不怎么说有学问呢!

说了半天您这位徒弟来了没有?

来啦!

既然来啦,您把他请出来,我们会会。

干吗呀?

跟怹①聊聊天,长点学问呀!

①:怹——北京土语,音tān

你跟他聊天,你连话也答不上呀!

我这么大个子连话都答不上啦!

他一嘴的文言呀!三句话就是句四书,五句话就来个典故,你听的懂吗?

听不懂向怹学呀!

好吧!看你虚心至诚。

啊?我这儿求神仙哪!

我把他叫出来,跟你谈谈。谈可是谈,你可别说文言话,可别拐文。

怎么?

你那文言话,拐文,都不通呀!你一说他都能笑掉大牙,一生气就能不理你。

瞧瞧。

等会我给你叫他。

你那徒弟叫什么名字呀?

叫别扭。

好名字。

别扭,别扭,别扭!

没来呀?

来啦!跟我一块来的嘛!大概又弹球去啦!

啊?那么大的学问还弹球哪!

你懂的什么呀!弹球锻炼身体。别扭,别扭?嗳!我的小祖宗!

嗳!(从后台上场)

在这儿等着我哪!

爷儿俩玩笑。

你看见了没有(指乙),那边站着那个,脑袋跟手溜弹似的,他要找你领教领教。你随便跟他说俩句,把他打发走了就算啦!

(点头)

(对乙)过去谈谈吧!小心点。

好吧。来啦!

来啦?

还真是个人。

废话!不是人还能说话。

跟谁来的?

跟我师傅来的。

(对台下)您听噪音多宏量。

谁是你师傅呀?

(指甲)怹。

听听:“怹”。没有你我他仨,多文明呀!

行啦,您别捧场啦!我跟您徒弟说话,您在旁边多言多语的干吗呀?

好!我不开腔。(甲就不听他两人的谈话)

干什么来啦?

说相声来啦!

会几段呀?

会三四段。

贵庚啦?

吃了饭啦!

啊?我问您贵庚?

吃的炸酱面。

唷!就这个呀。行啦,(向甲)我问问你吧!

怎么样?你没词了吧?我不告诉你了吗,你最多说五句,就没词啦!

什么呀,漏啦!

漏啦?漏了找房东呀!

呕!房子漏呀!

什么漏啦?

你徒弟话漏啦!

(大声)什么?

你要咬我呀?

我徒弟话漏啦,这不是开玩笑嘛!你问的话漏啦!

我问漏啦?

你怎么问的?

头一句我问他:“来啦?”

他怎么说呀?

他说:“来啦!”

啊!这话有错吗?可不是来了嘛!呕,你问他来啦,要让我徒弟说没来,象话吗?

您别着急呀!

你毁坏我们徒弟的名誉,我还不着急哪!

您听下头呀!

下边你怎么问的呀?

我问他跟谁来的?

他怎么说的呀?

他说:“跟我师傅来的。”

当然是跟他师傅来的呀!我是他师傅嘛!呕!不是跟他师傅来的,跟他师娘来的?

您别忙呀!我问他:“谁是你师傅呀?”他说:“怹。”

怎么啦,这话有错吗?他字下边一个心字念怹,这是尊敬。能象你似的吗,一嘴的你我他仨。

我也倒了霉啦!我问他,“干什么来啦?”

他说什么呀?

说相声来啦!

啊!说相声来啦!不是说相声还是娶媳妇来啦?

你这人怎么抬杠呀?

不是我抬杠,是你说的那话气人。我徒弟说漏啦,象话吗?

我问他:“会几段?”他说:“会三四段!”

这话有错吗?他这是谦虚呀!古人有云:“天不言自高,地不盲自厚,人不言自能,水不言自流呀!”他说会六骡车,有这么说话的吗?

您别着急呀!我问他:“贵庚啦?”他说:“吃了饭啦!”

可不吃了饭啦嘛!什么时候啦,都两点多啦,还不吃饭。

啊?我问他:“贵庚?”他说:“吃的炸酱面。”

本来吃的炸酱面嘛!我教徒弟天天炸酱面,炖肉烙饼。象你哪,净给徒弟窝窝头吃。

这是哪跟哪儿呀?我没问他吃了饭没有。

您问的是什么?

我问他贵庚?他说吃了饭啦!

什么?贵庚?贵庚是问你吃了饭啦嘛?(冲乙瞪眼)这么大个子,难为你怎么活来着!

呕!我说的呀?

啊!可不是你说的嘛!

嗐!你徒弟说的呀!

(微笑)嗯!我徒弟说的。不能。嗯!绝对不能。象我徒弟那么大学问,你问他贵庚,他说吃了饭啦!还说吃的炸酱面,这不是笑话吗?

不信,您再问问呀!

我问可是问,要是他没这么说,你可留神。我非跟你拼命不可。

至于吗!您问吧

您听着!(转向丙)你听着呀:刚才那个他吃了饭没事干啦,找你谈了几句话,他说你说的话漏啦!我再问问你,你可注意一点,我怎么教的你就怎么说。

对!

您听着哪!(向乙)

您问。

来啦!(向丙)

来啦!

怎么样?没错不是。

是呀!这句是没错,您往下问。

头句没错,下边也错不了。

那可不一定。

跟谁来的呀?

跟我师傅来的。

谁是你师傅呀?

您。

(向乙)听见了没有,分的清楚。您问的时候就要说怹,我问的时候就要说您。真乃孺子可教也!

行啦!您就别拐啦!

干什么来啦?

说相声来啦!

会几段呀?

会三四段。

(向乙)怎么样?没错吧!我说的呢,我徒弟的话还会说漏啦!

嘿嘿,您问他贵庚呀?

问那句干什么呀?问不问的不要紧。

不要紧?毛病都在那句上哪!

没错!前边满对。

您就问贵庚吧!

您这人怎么死心眼呢?

不是我死心眼,刚才您把您徒弟说的太高啦!您非问这句不可。

非问这句?

对啦!

好!你听着。倒楣就倒楣在你身上啦!

嘿!

(向丙)你贵庚啦?

吃了饭啦!

啊?

(旁白)嘿嘿,怎么样?

(生气)我问你贵庚啦!

我吃的炸酱面。

唷!

得!

完啦,完啦,一切全完啦!(学旧电影演员念台词)你这跟要我的命差不多呀!

嘿嘿!

刚才我替你吹了半天,又什么“上知天文,下晓地理”啦!“诗词歌赋,诸子百家”啦!一肚全是学问。有学问的人就象你这么说话呀!贵庚吃了饭啦!

是嘛!

你只顾这么随便一说呀,你师傅受的了受不了呀!大家谁不知道×××(甲名)×老夫子有学问呀!

老夫子呀!我看你象老兔子。

你这是怎么说话哪?您师傅这么大的学问,教出你来,就会说贵庚吃炸酱面啦!你这么一说岂不把师傅的(摇头晃脑的说)“一世英名付于流水乎!”

行啦!您别拐啦!

再说也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呀!跟小孩说话,什么不好问呀,非问贵庚呀?

嗳,这句大概是骂我哪!

照你今儿这么乱说,不给你点厉害你也记不住。

对!管教管教。

我不能打你,打人那叫野蛮举动。也不能骂你,骂人失了我的身份。

那怎么办呢?

回去叫你师娘蒸五百包子,撑死你。

没听说过。

记着!二天再有人问你贵庚,那不是问你吃了饭啦,也不是问你吃炸酱面,那是问你呀,洗了澡没有?

啊?合着师傅也是混蛋呀!

怎么,我这句也不对?

本来不对嘛!

好,我也没词啦!

听听!就这样还张罗着教徒弟哪!你简直是误人子弟呀!

是是!

什么叫是是呀!刚才你把你徒弟说的不得了啦:什么又上知天文,下晓地理啦!什么又跟孔夫子一块看报啦!跟孟夫子一块聊天啦!那个孔夫子,卖烤白薯的那个孔(烘)夫子呀!

得啦,您哪!

我真替你们爷俩害臊。这么大个子,往台上一站连句回话都不会说。

嗳!

叫我说你们什么好,(向丙)别看我教训了你们半天,我得告诉你贵庚这句话是问什么,教你顺便教教你师傅。

您多指教。

(向丙)贵庚是吃了饭啦!吃的炸酱面?象话吗!贵庚是问你洗了澡没有!就这么教徒弟呀!

(假笑)嘿嘿!

(向丙)二天再有人问你贵庚呀?不是问你吃了饭没有,也不是问你吃了炸酱面没有,(向甲)更不是问你洗了澡没有?

那贵庚是问什么呢?

是问你结了婚没有。

走!合着今儿我们台上来仨混蛋哪!

贵庚不是问结了婚没有呀?

当然不是啦!

那这句我也马虎。

好嘛!瞧瞧我们仨人这份出息。您当我们真不知道哪。贵庚是问多大岁数!你贵庚啦?

八岁啦!

这不就对了嘛!二天有人问你贵庚啦,你就说八岁啦!你要是忘了八岁啦,说属什么的也行。你属什么的呀?

属耗子的。

这不结啦!(向乙)您再问问吧,这回准没错啦!

我问问。贵庚啦?

八岁啦!

属什么的呀?

属耗子的。

(旁白)怎么样!

贵庚啦?

八岁啦!

属什么的呀?

属耗子的。

贵庚啦?

八岁啦!

属什么的呀?

属耗子的。

(加快)贵庚啦?

八岁啦!

属什么的呀?

属耗子的。

行啦,行啦!你都把小孩问糊涂啦!

这回还差不多。

本来嘛!还是咱们哥俩说说话吧!

对!小孩有意思,还真聪明,一教就会。

您夸奖。

您小时候就差点。

那可跟不到他。

再说,你们老太爷教您,也没有象您教他这么肯下工夫呀!

那可倒是。

提起你们老太爷来啦,昨儿我还在王府井大街碰到啦!

是呀?

手里的落着个包!

那是瞧姑奶奶去啦!

满面红光的,身体还是那么硬朗!

托您福。

真格的,老太爷今年贵庚啦?

我爸爸……

八岁啦!

嗐!没问你。

呕!

(向乙)您这人也不对,问老太爷有问贵庚的吗?

那问什么呀?

要问高寿。

老太爷高寿啦?

八岁啦!嗐!我也糊涂啦!八十六啦!

八十六?属什么的呀?

我爸爸……

属耗子的。

嗐!没问你。

呕!

二天大人说话小孩别插嘴,我跟别人谈心你就在一边老实呆会儿,不准你说话。别人要问你:“为什么不说话呀?”你就说:“我师傅不叫我言语。”当着我呀就说我不叫你言语。听到了没有?

(点头)

还是咱们哥俩说话吧!

我见了老太爷我不能不招呼一声呀!

当然啦!

我过去给他请了个安:“大爷您好啊?”

我爸爸说什么?

您爸爸没言语。

年纪大啦!耳背,您大点声。

我说:“大爷您好啊?”

我爸爸说什么呀?

您爸爸没言语。

您惊动惊动。

我一拉他的衣裳:“大爷您好啊?”

我爸爸说什么呀?

你爸爸到底没说话。

(自思)我爸爸为什么不言语呢?

你不叫我言语嘛!

甲乙 (同指丙)呕!还是你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