钓鱼 - 高英培表演相声精品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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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英培表演相声精品集》 王文章主编 文化艺术出版社 2003-11

相声啊,是口头文学。

对。

语言的艺术。

啊。

我们的工作不好搞。

是呀。

有的人哪,把我们的工作看得很简单。

谁呀?

我们街坊就是那样。

你们街坊怎么回事?

他是咱们天津人。

噢。

说话天津口音非常浓。

是。

见着我面儿,跟我聊天。

说什么?

“唉,高英培,有工夫跟你一块儿掺和掺和行吗?”

咳,什么叫掺和掺和啊?

“掺和掺和就是我啊,跟你们一块儿热儿热儿。”

不懂这种话。

我说:“你这话我不懂呀,什么叫掺和掺和,热儿热儿呀?”

就是。

“跟您说啊,我们这是艺术。”

哎。

“得啦,别来这套啦。嘛艺术?你们那玩意儿是嘛艺术,不就是俩人在那儿一站,一白话不就完了吗。”

这是轻视艺术。

他这个人呢,就这样,看什么工作都简单,看什么工作都容易。

要是实际上做起来呢?

实际上搁在哪儿,哪儿都不成。

能说不能干。

不学无术,光说大话。我们街坊那家儿,人家在钢厂里边工作,一到公休日的时候,人家有个爱好。

爱好什么?

爱好钓鱼。

噢,钓鱼。

这钓鱼啊,是个慢性子活儿,你得懂。来这么根鱼竿,中间拴根弦,来个鱼漂儿,拴这么个千斤坠儿,下好了鱼食儿,得上那河边等着去,多咱这鱼漂儿往下一沉,一甩竿儿,鱼才能钓上来呢。

对。

慢性子。

得是行家。

急脾气也钓鱼去啊。

行不行啊?

河边一待,这是什么意思:“走,哎,怎么上不来了呢,昨儿还上来了呢。”

太急了你。

“上不来没关系,我下去吧。”

下去干什么呀?

下去摸鱼去了。

他是钓鱼吗?

他是摸鱼呢。

像话吗。

人家没事老钓鱼,回来老在院里熬鱼。

嗯。

他的爱人看着眼馋了,就跟他说:“唉,我说,二儿他爸爸。”

唉唉唉唉,什么叫“二儿他爸爸”呀?

他们有个孩子,小名儿叫“二儿”。

噢,指着孩子叫的。

对啦。“唉,我说二儿他爸爸,你看人家西屋里大哥呀,没事老钓鱼去,回来就熬鱼吃,这玩意儿多哏儿呢!”

看着哏儿啊?

“咱们甭说熬鱼啦,哪怕咱们来顿鱼汤呢!”

嗬,她还够馋的!

他可就接过来啦:“嘛玩意儿?老钓鱼呀?我也不是吹,我不去就完啦。我要去呀,我到那儿,闭着眼拿个百儿八十条来!”

拿多少?

这钓鱼有钓百八十条的吗?

这我还没见过。

他爱人一听高兴啊:“唉哟,二儿他爸爸,你要能钓,明儿钓点多好!”“行啦,你甭管啦,明儿我盯着钓去吧!”可真不含糊,出去之后把钓鱼的用具都买齐了:鱼竿儿啊,鱼漂儿啊,鱼食啊,连那钩,全备齐了。

全套。

第二天早晨一起床:“哎,谁,二儿他妈妈,你给我烙个糖饼!”

“烙糖饼干吗?”

“我钓鱼去!”

“钓鱼带糖饼?”

“饿了我好垫垫呢。”

噢。

还真不简单。早晨七点半走的,下午四点半他回来的。

钓多少?

一条没钓来。

好嘛,白去啦。

一进门儿他爱人就问他:“哎哟,二儿他爸爸,你钓来了吗?”“钓嘛呀!别提啦,咱去晚啦!我到那儿一看哪,好家伙,这拨儿过去啦。”

什么过去啦?

“这拨儿过去了”。这鱼有论“拨儿”的吗?

没听说过。

“这拨儿过去啦,归齐我一打听啊,明儿还来一拨儿呢。

我给你钓明儿那拨儿去吧。有嘛事儿明早起再说吧,你先睡觉吧。”第二天早晨:“哎,二儿他妈妈,你给我烙俩糖饼。”

改俩啦!

还是那钟点走的,又是那钟点回来的。

这回钓多少?

一条没钓来。

还是白去。

一进门儿,他爱人又问啦:“哎哟,二儿他爸爸,你钓来了吗?”“钓嘛呀!别提啦,到那儿还真赶上这拨儿啦,我呀下好竿儿啦,来了几个小孩儿洗澡,噼里啪啦一扑通,给扑通没啦。”

这个寸劲儿啊。

“急得出了一身汗,敢情我一打听:好家伙,明儿还来一拨儿呢。”

又一拨儿。

“明儿这拨儿太好了,听说明儿这拨儿是咸带鱼。”

您说这河里能长出咸带鱼吗?

这不是胡说八道吗。

就是呀。

正在这阵儿,同院有个姥姥在他们屋里串门儿,打算借这个机会说他两句儿。

噢,劝劝。

“哎呀,大哥呀,我说你两句儿吧。你说话都没谱儿啦,现在你都变胡编啦。”

真是。

“连我这上年纪的人都懂啊,河里怎能长出咸带鱼呀。多亏你是碰上的咸带鱼,你要是碰上橡皮鱼就更麻烦啦。”

真是。

“以后可别说大话。看人家老钓鱼,人家懂呀。懂啊就说懂,不懂就说不懂,能钓就说能钓,钓不来多栽跟头呀。”

就是。

你这不是劝他吗。

哎,这可是好话。

他倒跟人急啦:“姥姥,您这怎么啦?他们钓得来,我钓不来?我告诉您:姥姥,就冲您老这话我钓去,明儿我钓去!明儿钓不来,我给您死,我得半身不遂,那您在我身上可缺大德啦!我,哎……那谁,二儿他妈妈,你给我烙仨糖饼!”

又改仨啦?

他爱人一边烙着饼,一边就琢磨啦:“哎哟,二儿他爸爸,你可真哏儿啊!要说鱼呀你是一条没钓来,你这饭量可见长啊!”

咳,可不仨饼了嘛!

第三天哪,扛着鱼竿儿奔鱼市儿啦,上鱼市儿踅摸去啦!一进鱼市儿,把卖鱼的吓了一跳:“哟!怎么这位钓我们这儿来啦?”

人家觉得新鲜。

他还过来问:“掌柜的,这多少钱一斤?”卖鱼的一瞧,这位怎么扛着鱼竿儿买鱼呀?“您问这个,两毛五一斤,一块钱四斤。”“一块钱四斤……活吗?”“您看,个个活。”还真不含糊,个个活。“嘛,你啦,你给我来四斤,来一块钱的。”人家给他称四斤鱼:“给您搁哪儿?”“别搁哪儿,分量够吗?”“您看,四斤高高的。”“嘛四斤高高的?你再给饶两条,再饶两条。”

这叫什么人格呀?

人瞅没办法,四斤高高的,人家又饶两条:“给您搁哪儿?”“倒兜子里头。嘿,这拨儿就算我赶上啦!”

还赶上啦!

拿着鱼可就回家啦。到家进门就这一嗓子,把同院的全喊出来了:“我说二儿他妈妈,快把大木盆给我拿出来呀!好家伙,我可赶上这拨儿啦!”

这嚷什么呀?

嚷嚷,嚷嚷,为的是让同院的知道知道他钓来啦。

他这是显示自己。

一嚷嚷呢,同院的人都出来啦,姥姥也出来啦。木盆往院里一搁,一放水,一倒,这鱼真不含糊。

怎么呢?

这鱼一见水,个个活。他可就忘了一样。

什么呀?

买的鱼跟钓的鱼不一样:钓的鱼有大有小,什么鱼都有;买的鱼都一般儿大。

对呀!

姥姥越看这鱼越纳闷儿:“哎呀,大哥,你这鱼都一般儿大呀?”“对啦,姥姥,这拨儿都一般儿大。这叫技术,不一般儿大咱也不钓。没告诉您嘛,闭着眼也拿个百八十条来。”“不对吧,大哥,你这可别是买的吧?”就这句话,可把他惹急啦!“哎,姥姥,你看这怎么叫买的?我告诉您哪,姥姥,咱们在一院儿住这么些年啦,咱们都是老街坊啦,就冲您这话我找房子搬家,我不跟您在一块儿住啦。”

咳!

他爱人一看,这是怎么的呢,为这跟人吵架不值当的。

就是。

打算从中打个圆场:“唉哟,姥姥,您可别这么说话呀,这么大年纪,说话可真不是地方。这怎么是买来的,怎么是买来的?是钓来的,是钓来的。二儿他爸爸,你甭着急啦,是钓来的。这鱼得有二斤多。”他接过来:“嘛玩意儿,二斤多,四斤还高高的呢。”

啊?!

不信你问问去,就这人家还饶两条啦。

还是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