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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英培表演相声精品集》 王文章主编 文化艺术出版社 2003-11
甲 相声啊,是口头文学。
乙 对。
甲 语言的艺术。
乙 啊。
甲 我们的工作不好搞。
乙 是呀。
甲 有的人哪,把我们的工作看得很简单。
乙 谁呀?
甲 我们街坊就是那样。
乙 你们街坊怎么回事?
甲 他是咱们天津人。
乙 噢。
甲 说话天津口音非常浓。
乙 是。
甲 见着我面儿,跟我聊天。
乙 说什么?
甲 “唉,高英培,有工夫跟你一块儿掺和掺和行吗?”
乙 咳,什么叫掺和掺和啊?
甲 “掺和掺和就是我啊,跟你们一块儿热儿热儿。”
乙 不懂这种话。
甲 我说:“你这话我不懂呀,什么叫掺和掺和,热儿热儿呀?”
乙 就是。
甲 “跟您说啊,我们这是艺术。”
乙 哎。
甲 “得啦,别来这套啦。嘛艺术?你们那玩意儿是嘛艺术,不就是俩人在那儿一站,一白话不就完了吗。”
乙 这是轻视艺术。
甲 他这个人呢,就这样,看什么工作都简单,看什么工作都容易。
乙 要是实际上做起来呢?
甲 实际上搁在哪儿,哪儿都不成。
乙 能说不能干。
甲 不学无术,光说大话。我们街坊那家儿,人家在钢厂里边工作,一到公休日的时候,人家有个爱好。
乙 爱好什么?
甲 爱好钓鱼。
乙 噢,钓鱼。
甲 这钓鱼啊,是个慢性子活儿,你得懂。来这么根鱼竿,中间拴根弦,来个鱼漂儿,拴这么个千斤坠儿,下好了鱼食儿,得上那河边等着去,多咱这鱼漂儿往下一沉,一甩竿儿,鱼才能钓上来呢。
乙 对。
甲 慢性子。
乙 得是行家。
甲 急脾气也钓鱼去啊。
乙 行不行啊?
甲 河边一待,这是什么意思:“走,哎,怎么上不来了呢,昨儿还上来了呢。”
乙 太急了你。
甲 “上不来没关系,我下去吧。”
乙 下去干什么呀?
甲 下去摸鱼去了。
乙 他是钓鱼吗?
甲 他是摸鱼呢。
乙 像话吗。
甲 人家没事老钓鱼,回来老在院里熬鱼。
乙 嗯。
甲 他的爱人看着眼馋了,就跟他说:“唉,我说,二儿他爸爸。”
乙 唉唉唉唉,什么叫“二儿他爸爸”呀?
甲 他们有个孩子,小名儿叫“二儿”。
乙 噢,指着孩子叫的。
甲 对啦。“唉,我说二儿他爸爸,你看人家西屋里大哥呀,没事老钓鱼去,回来就熬鱼吃,这玩意儿多哏儿呢!”
乙 看着哏儿啊?
甲 “咱们甭说熬鱼啦,哪怕咱们来顿鱼汤呢!”
乙 嗬,她还够馋的!
甲 他可就接过来啦:“嘛玩意儿?老钓鱼呀?我也不是吹,我不去就完啦。我要去呀,我到那儿,闭着眼拿个百儿八十条来!”
乙 拿多少?
甲 这钓鱼有钓百八十条的吗?
乙 这我还没见过。
甲 他爱人一听高兴啊:“唉哟,二儿他爸爸,你要能钓,明儿钓点多好!”“行啦,你甭管啦,明儿我盯着钓去吧!”可真不含糊,出去之后把钓鱼的用具都买齐了:鱼竿儿啊,鱼漂儿啊,鱼食啊,连那钩,全备齐了。
乙 全套。
甲 第二天早晨一起床:“哎,谁,二儿他妈妈,你给我烙个糖饼!”
乙 “烙糖饼干吗?”
甲 “我钓鱼去!”
乙 “钓鱼带糖饼?”
甲 “饿了我好垫垫呢。”
乙 噢。
甲 还真不简单。早晨七点半走的,下午四点半他回来的。
乙 钓多少?
甲 一条没钓来。
乙 好嘛,白去啦。
甲 一进门儿他爱人就问他:“哎哟,二儿他爸爸,你钓来了吗?”“钓嘛呀!别提啦,咱去晚啦!我到那儿一看哪,好家伙,这拨儿过去啦。”
乙 什么过去啦?
甲 “这拨儿过去了”。这鱼有论“拨儿”的吗?
乙 没听说过。
甲 “这拨儿过去啦,归齐我一打听啊,明儿还来一拨儿呢。
乙 我给你钓明儿那拨儿去吧。有嘛事儿明早起再说吧,你先睡觉吧。”第二天早晨:“哎,二儿他妈妈,你给我烙俩糖饼。”
乙 改俩啦!
甲 还是那钟点走的,又是那钟点回来的。
乙 这回钓多少?
甲 一条没钓来。
乙 还是白去。
甲 一进门儿,他爱人又问啦:“哎哟,二儿他爸爸,你钓来了吗?”“钓嘛呀!别提啦,到那儿还真赶上这拨儿啦,我呀下好竿儿啦,来了几个小孩儿洗澡,噼里啪啦一扑通,给扑通没啦。”
乙 这个寸劲儿啊。
甲 “急得出了一身汗,敢情我一打听:好家伙,明儿还来一拨儿呢。”
乙 又一拨儿。
甲 “明儿这拨儿太好了,听说明儿这拨儿是咸带鱼。”
乙 您说这河里能长出咸带鱼吗?
甲 这不是胡说八道吗。
乙 就是呀。
甲 正在这阵儿,同院有个姥姥在他们屋里串门儿,打算借这个机会说他两句儿。
乙 噢,劝劝。
甲 “哎呀,大哥呀,我说你两句儿吧。你说话都没谱儿啦,现在你都变胡编啦。”
乙 真是。
甲 “连我这上年纪的人都懂啊,河里怎能长出咸带鱼呀。多亏你是碰上的咸带鱼,你要是碰上橡皮鱼就更麻烦啦。”
乙 真是。
甲 “以后可别说大话。看人家老钓鱼,人家懂呀。懂啊就说懂,不懂就说不懂,能钓就说能钓,钓不来多栽跟头呀。”
乙 就是。
甲 你这不是劝他吗。
乙 哎,这可是好话。
甲 他倒跟人急啦:“姥姥,您这怎么啦?他们钓得来,我钓不来?我告诉您:姥姥,就冲您老这话我钓去,明儿我钓去!明儿钓不来,我给您死,我得半身不遂,那您在我身上可缺大德啦!我,哎……那谁,二儿他妈妈,你给我烙仨糖饼!”
乙 又改仨啦?
甲 他爱人一边烙着饼,一边就琢磨啦:“哎哟,二儿他爸爸,你可真哏儿啊!要说鱼呀你是一条没钓来,你这饭量可见长啊!”
乙 咳,可不仨饼了嘛!
甲 第三天哪,扛着鱼竿儿奔鱼市儿啦,上鱼市儿踅摸去啦!一进鱼市儿,把卖鱼的吓了一跳:“哟!怎么这位钓我们这儿来啦?”
乙 人家觉得新鲜。
甲 他还过来问:“掌柜的,这多少钱一斤?”卖鱼的一瞧,这位怎么扛着鱼竿儿买鱼呀?“您问这个,两毛五一斤,一块钱四斤。”“一块钱四斤……活吗?”“您看,个个活。”还真不含糊,个个活。“嘛,你啦,你给我来四斤,来一块钱的。”人家给他称四斤鱼:“给您搁哪儿?”“别搁哪儿,分量够吗?”“您看,四斤高高的。”“嘛四斤高高的?你再给饶两条,再饶两条。”
乙 这叫什么人格呀?
甲 人瞅没办法,四斤高高的,人家又饶两条:“给您搁哪儿?”“倒兜子里头。嘿,这拨儿就算我赶上啦!”
乙 还赶上啦!
甲 拿着鱼可就回家啦。到家进门就这一嗓子,把同院的全喊出来了:“我说二儿他妈妈,快把大木盆给我拿出来呀!好家伙,我可赶上这拨儿啦!”
乙 这嚷什么呀?
甲 嚷嚷,嚷嚷,为的是让同院的知道知道他钓来啦。
乙 他这是显示自己。
甲 一嚷嚷呢,同院的人都出来啦,姥姥也出来啦。木盆往院里一搁,一放水,一倒,这鱼真不含糊。
乙 怎么呢?
甲 这鱼一见水,个个活。他可就忘了一样。
乙 什么呀?
甲 买的鱼跟钓的鱼不一样:钓的鱼有大有小,什么鱼都有;买的鱼都一般儿大。
乙 对呀!
甲 姥姥越看这鱼越纳闷儿:“哎呀,大哥,你这鱼都一般儿大呀?”“对啦,姥姥,这拨儿都一般儿大。这叫技术,不一般儿大咱也不钓。没告诉您嘛,闭着眼也拿个百八十条来。”“不对吧,大哥,你这可别是买的吧?”就这句话,可把他惹急啦!“哎,姥姥,你看这怎么叫买的?我告诉您哪,姥姥,咱们在一院儿住这么些年啦,咱们都是老街坊啦,就冲您这话我找房子搬家,我不跟您在一块儿住啦。”
乙 咳!
甲 他爱人一看,这是怎么的呢,为这跟人吵架不值当的。
乙 就是。
甲 打算从中打个圆场:“唉哟,姥姥,您可别这么说话呀,这么大年纪,说话可真不是地方。这怎么是买来的,怎么是买来的?是钓来的,是钓来的。二儿他爸爸,你甭着急啦,是钓来的。这鱼得有二斤多。”他接过来:“嘛玩意儿,二斤多,四斤还高高的呢。”
乙 啊?!
甲 不信你问问去,就这人家还饶两条啦。
乙 还是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