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万铭述,杨天微记录,20世纪50年代沈阳相声大会记录稿。)
来源信息
《中国民间文学大系·说唱·辽宁卷(一)》 中国文学艺术界联合会、中国民间文艺家协会 中国文联出版社 2019-12
乙 这场节目是相声。
甲 对不起,我打扰您一会儿。
乙 有什么事吗?
甲 我刚从外地来到沈阳,人生地不熟,两天了,也没找着我哥哥。
乙 (对观众)这位是找哥哥的。您有地址吗?
甲 兜里揣了个信皮儿,掏丢了。
乙 您哥哥在哪儿工作?
甲 在电影院做服务员,究竟是什么电影院,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乙 您过去来过沈阳没有?
甲 小时候来过。记得我哥哥工作那电影院离南站不远,在一个胡同里,对面是小饭馆儿,左边是大旅社,对着右边胡同是跑电车的大马路。
乙 那是东北电影院。
甲 哎,我找东北电影院。
乙 那您就快去吧。
甲 不认得道儿啊。
乙 好找。南站对面的大马路,您顺着十路无轨车道走,过了太原街,左边第一个小胡同里边就是东北电影院。
甲 我想起来了。我哥哥工作那电影院在马路上。
乙 不是在胡同里吗?
甲 不,在马路上。对面是邮局,左边是食品店,右边是门诊部。
乙 您说的这个电影院,不在南站跟前儿。
甲 离南站挺远呢。还得坐电车进什么门……
乙 进小西门。这不是东北电影院,是光陆电影院。
甲 哎,我找光陆电影院。
乙 您从南站坐无轨环路,进小西门过了鼓楼,就到光陆电影院了。
甲 我想起来了。我哥哥工作那电影院在胡同里。
乙 不是在马路上吗?
甲 不,在胡同里。对面是包子铺,左边是烤鸭店,右边是洗染店。
乙 嗐,那不是光陆电影院,是人民电影院。
甲 哎,我找人民电影院。
乙 那您得从南站坐七路无轨,到北市场下车往里走,对着北市百货商店有一个胡同,人民电影院就在那胡同里边。
甲 我想起来了。我哥哥工作那电影院在马路上。
乙 马……您是胡同里、马路上到处胡绕腾啊。
甲 是在马路上。对面是副食店,左边是住宅楼,右边是清真寺。
乙 那不是人民电影院,是亚洲电影院。
合 哎,我找亚洲电影院。
乙 您不是找哥哥,您是让我领您逛电影院啊!
甲 这叫什么话!
乙 您叫准了,您找的这电影院不在胡同里?
甲 不,在马路上。
乙 是找亚洲电影院?
甲 就找亚洲电影院!
乙 不绕腾到胡同里去找别的电影院了?
甲 我哥哥在亚洲电影院工作,我找别的电影院干什么?
乙 你有了准儿就好办。(对观众)这位是成心搅我,我也得好好答对答对他。您问完了我,还向别人打听道儿不打听?
甲 您是演员,地理熟,记性好,口齿又清楚,您告诉了我道儿,我就再也用不着打听别人了。
乙 那好。听我告诉您:您从南站奔皇姑屯。
甲 我找亚洲电影院,怎么上皇姑屯啊?
乙 你知道道儿吗?
甲 不知道啊。
乙 还是啊。您不知道就听我的,上亚洲电影院奔皇姑屯正对路。
甲 是啊?
乙 没错,上亚洲电影院奔皇姑屯走抄近道儿,不信你问别人去,我还不愿意告诉你。
甲 我信,我信!
乙 出皇姑屯,走三面船、法库、彰武、阜新、北票、朝阳、叶柏寿、凌源、平泉、承德、隆化、围场、多伦,再往西北走就到了八百里瀚海,您得带足干粮和水。
甲 干吗呀?
乙 那里没有人烟,您不带干粮和水,饿也把您饿死,渴也把您渴死。过了八百里瀚海,再走七七四十九个星期,就到女儿国了。您可得乔装改扮,千万别露男相。
甲 怎么呢?
乙 小心她们抢新郎啊。
甲 抢我啊!
乙 出了女儿国,渡过子母河,前面是火焰山,您得先去找牛魔王他媳妇铁扇公主借芭蕉扇,把火扇灭了再过山。不然,火烧火燎就把您变成火烤串羊肉了。
甲 好么!
乙 过了火焰山,山根儿底下有座现代化机场,给您准备了一架专用三叉戟客机,您坐上飞机再飞八八六十四天,前面是三岔路口,左边是东胜瀛洲,右边是西牛贺洲,当中间有座牌楼,匾上七个大字:沈阳亚洲电影院。这就到了。您快去吧。
甲 哎呀,告诉我个道儿,把您累坏了。
乙 旁人谁也不能说得这么详细。
甲 太得谢谢您了,我给您敬个礼。
乙 别客气了,快找你哥哥去吧。
甲 您看,我脚上这双鞋还能穿得回来吗?
乙 怕鞋坏呀,那好办。您把鞋脱下来,再花四分钱买份报纸,看完报包鞋,一举两得。你光着脚儿走路,到了亚洲电影院门口再把鞋穿上,保险还是新的。
甲 我脚还受得了啊!
乙 您总得豁上一头儿,这叫磨脚不磨鞋。
甲 可得谢谢您,我给您敬个礼。您这主意太好了。
乙 别客气,快找您哥哥去吧。
甲 我到沈阳两天了,打听了好几十位,谁也没有说清楚亚洲电影院在哪儿。
乙 就我说得清楚。
甲 最可气的,昨天有一位,他不光不告诉我道儿,还绕腾我。这小子简直太损了!
乙 别骂呀。
甲 您告诉我这道儿,有个十年八载的我还能走回来。他告诉我那道儿,我就是走得老掉胡子没了牙也走不到。您说,这小子是不是损透腔了!
乙 这……
甲 您别脸红,我是说绕腾我那小子,没说您。您告诉我奔皇姑屯。这是上亚洲电影院抄近的道儿,他告诉我那道儿可远了。
乙 他让您怎么走?
甲 他让我奔新民县!
乙 哎呀,你别听他的,那可远多了!
甲 他告诉我奔新民远?
乙 远!
甲 您告诉我奔法库近?
乙 ……可也不近!
甲 他让我出沈阳,走新民、大虎山、青堆子、沟帮子、大凌河、锦县、锦州、锦西、兴城、绥中。进山海关、秦皇岛、昌黎、滦县、林西、唐山、胥各庄、芦台、北塘、塘沽、天津、武清、宝坻、三河、通县到北京。过建国门、朝阳门、东直门、安定门,在西直门站再上火车,过沙河、南口镇、怀来、新保安、下花园、宣化、张家口、怀安、阳高、大同、丰镇、察哈尔右翼前旗、集宁,到呼和浩特,走毕克齐、土默特左旗、右旗、包头、乌特拉前旗、临河、磴口、乌海、乌达、石嘴山、平罗、银川、青铜峡、中卫、白银、兰州、永登、武威、山丹、张掖、酒泉、嘉峪关、玉门、哈密、乌鲁木齐、焉耆、库尔勒、都兰、天峻、西宁、康定、雅安、夹江、峨眉、眉山、彭山、成都、新都、广汉、德阳、绵阳、江油、河西、略阳、宝鸡、武功、兴平、西安、临潼、渭南、灵宝、三门峡、渑池、洛阳、巩县、荥阳、郑州、开封、兰考、商丘、砀山、萧县、淮北、濉溪、宿县、蚌埠、嘉山、滁县、南京、龙潭、镇江、常州、无锡、苏州、昆山、南翔、上海、松江、嘉善、嘉兴、海宁、余杭、杭州、萧山、诸暨、义乌、金华、衢县、坛石、玉山、上饶、弋阳、贵溪、鹰潭、东乡、进贤、向塘、南昌、修水、九江、浠水、广济、蕲春、蕲州、黄石、鄂城、青山、武汉、官塘驿、岳阳、长沙、株洲、衡山、衡阳、耒阳、灶市、马田圩、攸县、乐昌、韶关、英德、广州、佛山、南海、江门、新会、开平、阳江、阳春、茂名、化州、玉林、贵县、黎塘、柳州、宜山、河池、独山、都匀、贵定、贵阳、平坝,顺水城、宣威、板桥、沾益、曲靖、昆明、马关、开远、河口。到越南……
乙 嚯!都出国了。
甲 老挝、柬埔寨、泰国、缅甸、孟加拉国、尼泊尔、印度、巴基斯坦、阿富汗、伊朗、伊拉克、叙利亚、土耳其。过黑海到保加利亚、南斯拉夫、罗马尼亚、匈牙利、奥地利、捷克斯洛伐克、波兰、东德、西德、卢森堡、瑞士、意大利、法国、西班牙、葡萄牙。过直布罗陀海峡到摩洛哥、阿尔及利亚、利比亚、埃及、苏丹、乍得、尼日尔、马里、毛里塔尼亚、塞内加尔、几内亚、塞拉利昂、利比里亚、象牙海岸、加纳,上沃尔特、贝宁、尼日利亚、喀麦隆、加蓬、刚果、中非、扎伊尔、乌干达、坦桑尼亚、莫桑比克、赞比亚、安哥拉、西南非、博茨瓦纳、津巴布韦、南非。经好望角横越大西洋,到澳大利亚、新西兰。渡过太平洋,到智利、阿根廷、乌拉圭、巴西、巴拉圭、玻利维亚,秘鲁、厄瓜多尔、巴拿马、哥斯达黎加、尼加拉瓜、萨尔瓦多、洪都拉斯、危地马拉、墨西哥、美国、加拿大。再回到美国阿拉斯加,经白令海峡到苏联、蒙古。
乙 从北边又绕回来了!
甲 进我国满洲里、海拉尔、喜桂图旗、免渡河、博克图、达特拉旗、碾子山、龙江、富拉尔基、昂昂溪、泰康、萨尔图、龙凤、安达、肇东、哈尔滨、双城、三岔河、德惠、长春、范家屯、怀德、郭家店、四平、昌图、开原、铁岭,到沈阳南站。坐七路无轨,经北四马路、老道口、西塔、遂川街、北市场、三经街、市政府、小西车库,这才到亚洲电影院。
乙 嗐!他把您给发配了!
甲 您说,我跟他何冤何仇,就为我说话絮叨了一点,他就使坏让我游遍全球五大洲!也怨我,找人问道儿,倒先看看他长相啊。人若长得善相,像您似的,他才能好心地告诉你道儿。
乙 那是啊。
甲 就这位……
合 (二人对视)嗐!
甲 他长得人不人,鬼不鬼,黑心烂肺子,比臭鸡蛋多副馊巴下水,比糟木头榾柮多长了两条腿!他哪能有好话告诉我?
馊巴:方言,食物变质产生的酸臭味道。
榾柮:方言,树木的根部或树瘤部分,用作木柴替代木炭。
乙 你这么背后骂人可不好。
甲 背后骂人?他做事太损了,心知理亏,我当面骂他,他也不敢吱声。
乙 好了,好了,别说了,快找您哥哥去吧。
甲 不,我还得说他几句。这小子撒谎撂屁,骗人捣鬼,专摆窟窿桥,一肚子净坏水儿!
乙 您这嘴也够厉害的了。走吧,别说了。
甲 不,我还得说他几句。这小子让我绕遍地球儿,去找亚洲电影院,真是屎壳郎打呵欠——怎么张他臭嘴来着!把事情做得太绝了。他坏得真是一包脓,全身烂,鸡不鹐、狗不咽,仔细一看啊,他是元宵发馊长绿毛——由里往外起黏涎子的大坏蛋!
乙 嗐!
甲 我要走了。
乙 走吧!
甲 谢谢您告诉了我上亚洲电影院抄近的道儿,我给您敬个礼。
乙 别客气。
甲 上亚洲电影院是奔法库县那方向走啊?
乙 ……
甲 再见,再见。(欲走)
乙 (扯住甲)等会儿,您哪,您真要上亚洲电影院吗?
甲 那还有假?找我哥哥去。
乙 不用奔法库县,从小北门出去,往西走,过了太清宫车站就到了。
甲 我还得给您敬个礼!
乙 别客气了。
甲 我可骂出你实话来了!
乙 骂我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