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卖经 - 佟守本 汪恩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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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友十五年 相声茶馆(二)》一默编 2014

相声演员随意性比较大,上来以后观众热烈鼓掌,那是对演员的尊重。

是。

我们上来鞠躬这叫还礼。

对!

如果感觉意犹未尽再客气两句这是相声演员的随意性。

嗯。

显着跟观众比较亲和。

哎。

其他的演员没这条件。

是吧。

啊。

哦。

京剧演员,这是国剧呀。

啊!

失空斩,诸葛亮上场。

那是主要演员。

角!

是。

上场满堂的彩!

呵。

真么多的掌声,诸葛亮代答不理。

是吗?

该怎么做戏怎么做戏。

哦。

(家伙点)得得哒哒哒哒得(念白)羽扇纶巾,四轮车,快似风雨。代答不理。

是。

不是演员架子大,因为他现在是剧中人物。

对。

诸葛亮,他身份诸葛亮。

对。

他跟我们相声演员学……

啊。

你那一鼓掌他这有反应跟您客气客气。

那不显着亲和吗。

那看着别扭。

是吗?

啊!

您来一回?

诸葛亮上场。

啊。

(家伙点)得得哒哒哒哒得。观众热烈鼓掌,

鼓掌,

诸葛亮把胡子摘下来,谢谢您。

不好看。

得,

别得了!

所以啊他别扭,唉,也有客气的时候。

什么时候?

戏唱完了。

哦。

帽子摘了胡子摘了,演员本身了。

啊。

鞠躬谢台,跟您特别和气。

嗯。

如果掌声热烈再绕两段清唱。

唉,是!

现在都这样。

唉,对对!

不光文艺界,哪行哪业都一样。

是吗?

你客气就有收效。

哦。

拿现在来说,买盒烟,笑脸相迎笑脸相送,私人老板多,一盒烟也就赚个块八毛的,

也就这意思。

笑脸相送,老板,来盒烟。你买烟样挺全的,你买那个?前门多少钱?三块六。红塔山呢?八块。小熊猫?十块。大中华?这买四十九,你要哪个?前门,我来一条。您买整条的?三十四,咱这买卖小,全仗老主家照顾着,有空用什么您过来,慢走你了。是吧?

唉。

笑脸相送,但只此而已,就到这。

是啊!

跟我们演员不一样,演员这鞠还得够一定的度数,我们老前辈比这还厉害,马三立,马三爷,上来鞠躬,完事还得作揖,往前走。那是有一种心里话,‘嚯,张爷,李爷,王爷,都熟人,捧场来了’这是这么一种心态,

对。

再往上说,我们来前辈周德山,

周蛤蟆!

那上台鞠躬,半请安,半鞠躬,

是。

是这样的(学),什么意思?学徒伺候您一段!

呵。

什么年代,有什么心态?

哦。

买烟卷的,跟我们学这个,

啊。

坏了!

没那事!

买卖做不成了,

一样,那多热情啊。

买盒烟卷跟人这样?

热情!

老板,来盒烟。你买烟样挺全的,您说我给您拿?前门多少钱?您买前门(鞠躬)三块六。红塔山呢?(作揖)八块。小熊猫呢?(请安)十块。大中华?对不起大中华卖完了。掌柜的,真这样那位,就吓跑了!

怎么吓跑了?

神经病呀!

嗨!

所以过去有句老话,这孩子不小了,送他学买卖去吧。买卖干嘛还学呀?

是啊?

你买我卖,我批发价上货,零售价卖给你,我挣这差价。

对!

细一分析,可学的东西太多了。

都学什么?

学买卖人那点儿经验,买卖经、买卖道儿、买卖话。

哦。

买卖人这俩眼特厉害。

怎么个厉害法?

什么人什么对待。我最佩服的,过去饭馆儿跑堂儿的。现在叫服务员,过去叫堂倌儿。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客人进来一眼一看能给你定位。

定位?

知道你是什么身份,讲吃不讲吃,往哪儿让你。啪,往这一站,挺精神。一看进来四位,定眼儿、断定这是讲吃的。楼上雅间儿。

吃主儿。

“哦、四位来了,楼上二号雅间儿。”他跟着,擦桌子,“几位喝点儿嘛酒,吃点儿嘛饭?”这四位真是讲吃的,外边儿谈生意呢谈半截到饭口了,上外边儿找个饭店,连吃带谈。到这一看,新开张的回民馆儿,不知道手艺如何。他这问了:“什么酒什么菜?”我们,先来四小碗儿羊汤。

恩?

咱们又不是吃西餐,没有先喝汤的那习惯。

对啊。

跑堂的心里明白,这是讲吃的主儿。回民馆.羊汤代表大师傅的手艺,代表水平。

对。

啪,羊汤一上来一尝味儿不对,跑堂的结账。不吃了换地儿。跑堂的明白怎么办,就得知会一声。

怎么知会啊。

“我说,灶上的楼上二号雅间儿四小碗儿羊汤,茶滗碗儿的。”

什么叫茶滗碗儿啊?

就不拿普通的碗儿盛了,精工细作的盖碗儿。带托碟儿小碗儿带盖沿儿,调羹的花色都一样。

讲究。

万字不到头。这几位上来尝尝汤。因为大师傅是精工细作,咂摸咂摸滋味儿,行‘张爷、王爷、李爷咱们就这吃吧。’把汤搁到一边儿,这开始点菜。

这才要菜。

我们来半斤茅台、半斤泸州特粬、一斤陈绍、一斤花雕。酒要四样,那菜次的了吗?

那是。

他在那盯着。酒足饭饱了,几位,吃好了?结账。结账的时候跑堂的是个技术。讲究口捻帐。

怎么叫口捻帐?

过去那碟子边儿上没贴价码,就是这一碟子盛的什么菜多少钱他心里有数给您报单价。从头到尾都报完了总数就出来了,这是技术。“您吃好了,您这是三块五、三块五六块七九块二搁在一块儿您连米饭带酒带汤一共是三十六快一毛七。”

嚯。

三十多块钱,老板得挣多少钱。那阵儿是两块钱一袋儿面。

对。

三十六块一毛七,这位一掏四十,甭找了。

什么意思?

小费。

嚯!

将近四块钱的小费。

真不少。

这不能埋没人家,得给人喊一嗓子。

怎么喊得?

“楼上二号雅间儿,四位喝酒三十六块一毛七四十不找,四块喝酒啊……”

我说你别干过吧

过去饭馆儿里讲究,响堂雅灶老虎柜,跑堂的嗓子好一嗓子能给你送出多老远。这几位打楼上下来叼着牙签儿,要这派儿、要这谱儿。

美。

其他的跑堂的端着菜刚上楼走对脸儿怎么办?往旁边儿一闪:“几位慢走。”写帐的先生拿笔放下、花镜摘下来:“几位慢走。”炒菜的大师傅把菜放下:“几位慢走,吃好了,以后多来。不行、我菜糊了。”

后边儿还有活儿呢。

他为什么这样,这叫利益均沾。

哦。

你比如说吧,有一小箱子,小费放里边儿。老板不要,到时候散了业务、开会大伙儿分。写帐先生、大师傅、伙计、学买卖的。

反正都有份。

分完了比工资多好几倍。这叫好汉不挣有数的钱。

难怪大伙儿都这么高兴呢。

功劳在哪儿?都在这跑堂的身上呢。他往哪儿让。就您这模样、您这身份、您这进项、您这谈吐,一位来的,把您让到雅间儿,想在您身上多挣点小费!

雅座儿。

那不瞎了么。

怎么瞎了呢。

“呦、一位,二号雅间儿。进来擦桌子,您喝点儿嘛吃点儿嘛?“给我来半斤焖饼。

我就吃焖饼?

都赚才能赚他多少钱。

倒是多不了。

所以说功劳全在跑堂的这呢。给完小费不让白给,有好处。

什么好处?

比如说四位给完小费走了,半个月以后其中两位又回来了。一眼就能认出来这是上回那财神爷。

这么好眼力。

楼上雅间儿。呦,爷来了,楼上二号雅间儿。人家这回是便饭啊,四个菜、一汤、两碗米饭、半斤酒。四个菜应该四个碟儿,算账的时候还剩俩碟儿。

那俩碟儿呢?

那俩碟儿拿走了。

干嘛啊?

老板也不吃亏啊,拿着这碟儿这楼口这看。

看什么?

看哪个是醉鬼。

那干嘛?

给醉鬼放桌子上了。

好嘛。

他不知道啊,喝的稀里糊涂。跑堂的算账。“哦、您吃完了,连酒再汤再饭全搁到一块儿是九块七。”“我吃了嘛了九块七?”“你请客了吗?”“我一个人来的我请谁客?”“请楼上那二位了嘛。”

嗨。

这是给小费的。连盛米饭跟别人都有不一样。

给小费的怎么盛。

给小费的盛米饭的时候俩碗拧着盛。过去饭馆儿都是捞饭,大笸箩盖着白布单儿挺干净的,到这一撩布单儿俩碗拿起来一挤、恩、一拧,把空碗拿下去这叫一碗饭。这位吃着还纳闷儿呢:“二哥、最近我这饭量不行啊,一碗饭还没吃了呢。”你这一碗饭含量四碗半呢。

就是。

尖刚吃完一氆氇,呜,又起来了。

是是是。

这是给小费的。

那不给小费的呢?

不给小费的,盛米饭也是俩碗儿盛。

拧着盛?

俩碗抖着盛。

抖了着盛?

到这白布单儿一撩,拿俩碗“扽儿、扽儿、扽儿”讲究把米粒儿都抖了散了,米粒儿在碗里谁都不挨着谁。米粒儿在碗里全都这模样。

跳芭蕾舞的!

这位心里高兴:“二哥最近我饭量见长,你看六碗了还没饱呢。”六碗才一百八十个饭粒儿。虽然是夸张,但是确有其事。给小费不给小费不一样。

是。

澡堂子,五“子”行业照样。一个伙计手里管着几个箱,十来个箱。啪,这几位给小费了,张爷、李爷、王爷进门儿能叫上来。“呦、王爷,您这边”有箱,您洗去,摸约半个小时烫好了,在门口等着,一出来热手巾板递过去你接过来擦脸啊,他再拿一条转过去给您擦后背。

多周到。

然后给您扶过来。“脚底下留神”,到这,刚彻得得一壶热茶,给您倒去一碗搁那凉着。雪白的大毛巾,铺三条盖四条脑袋上裹五条。

啊?

你拿下去两条,我喘得上气来么。

太多了。

这是给小费的。

不给小费的呢?

不给小费的想要箱没有,有一凳子有一筐。

这叫?

财物交柜、鞋帽扣篓。

还有词儿。

最可气得是两只趿拉板儿。一个有带儿一个没带儿。

那怎么穿啊?

穿着一只提拎一只。出来你想要那箱坐那歇会儿?没有。有一个方凳子。这倒好,灶王爷——

这是?

独坐儿。大毛巾?没有。日本的煤球儿。

怎么讲?

嘿嘿,——冻干!

你想找个人?不给你找。“劳驾,汪先生在里洗澡,家里有急事儿您给找一下。”不给找,冲里边儿喊。“池子里汪先生有人找”完了。不喊了里边儿又接过来喊,喊接力。“池子里汪先生”他也不管了,哪位接过来再喊“池子里江先生”“外边找汤先生”“黄先生有人找”

全乱了!

一会儿给你找六个出来,哪个都不是。

唉。

最可气的啊,这澡堂子没来过,不认识,脱完衣服找不着池子。提拎手巾:“没来过,池子在哪儿。伙计!池子在哪儿?”

他说什么?

不告诉你,冲你喊:“往里走。”

往里走。

“喔、往里走啊,往里走。挂着半截帘儿里边儿冒热气。”

看看。

“可能是,唉、我说里边儿怎么蒸馒头了。我都跑伙房来了。在哪儿呢?”“在里边儿呢。”

还往里走。

“哪儿了?”“往里走。”往里溜达旮旯有一小门儿,到那一拉门又回来了。

怎么呢?

后门儿、到胡同了。

(佟守本供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