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铛谱 - 姜伯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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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伯华述,20世纪50年代沈阳相声大会记录稿。)

来源信息
《中国民间文学大系·说唱·辽宁卷(一)》 中国文学艺术界联合会、中国民间文艺家协会 中国文联出版社 2019-12

您这是干吗来啦?

说相声。

说相声叫什么行子?

无所不知,百行精通,什么事都明白。

我有一件事情不明白,要在台前领教。

有什么不明白的,只管说出来,何言领教二字!

我在小河沿看见一个老虎。

什么形象?

四条腿,茶碗大小,没有尾巴,浑身疙瘩,还叫唤。

怎么叫?

呱!呱!呱!

那不是老虎,书上正字叫青蛙,俗称蛤蟆。

蛤蟆这么点个东西,怎么叫唤声音那么大?

就这个你不明白?那我可以告诉你。皆因那种动物肚大、脖顸、口敞,所以叫唤声大。也不光是蛤蟆,是凡肚大、脖顸、口敞的,叫唤出声音都大。

是肚大、脖顸、口敞的叫唤声音就大?我们家那个纸篓子,肚也大,脖也顸,口也敞,它怎么不叫唤哪?

那是竹子编的,别说叫,连响都不响。

竹子编的不响。那和尚、老道吹的笙都是竹子编的,怎么一吹就响哪?

那竹子编的有眼,竹子带眼儿就响。

我们家有个大米筛子,那是竹子编的,上头净是眼儿,怎么不响哪?

那是圆的、扁的不能响。

圆的、扁的不响。戏台上敲那锣,也是圆的、扁的,怎么一敲就响哪?

锣当中有个脐。

那铁锅也有脐怎么不响哪?

锣是铜的,锅是铁的,铜的响,铁的不响。

铁的不响,庙里挂那钟也是铁的,怎么一敲就响哪?

庙里那钟是挂着的,铁的挂起来的就能响。

噢,铁的挂起来就响,我们家那秤砣挂了八年啦,一回也没响。

那是死的,不能响。

炸弹也是死的,怎么一扔就响哪?

炸弹里有药,有药的就响。

药铺里净是药,怎么不响哪?

药铺里那药是入口的,入口的不响。

泡儿糖也入口,那泡儿糖怎么响哪?

那泡儿糖里有胶性,有胶性的就响。

有胶性的就响。那胶皮鞋怎么不响哪?

胶皮鞋挨地不响。

三轮车放炮怎么响哪?

那里有气,有气的能响。

你肚子里有气没气?

有啊!

它怎么不响哪?

那肚子一响不玩完啦吗!你这不开玩笑吗?

我这是成心气你。你还别说,我还真见秤砣响过。

在什么地方秤砣响啦?我没见过。

在乡下,大车底下有个秤砣,车一走当啷当啷直响。

你说的那不是秤砣,那是铃铛。

那叫什么铃?

那叫开道铃,又叫开车铃。

为什么要安它哪?

乡下大道很窄,只能走一排车,又是曲曲弯弯。有弯的地方,这边来辆车,那边也来辆车,都不知道,走近了就碰上啦。要有这个铃铛哪,那边铃铛一响,这边车听见啦,赶紧找个宽敞地方一让,过去啦,这叫开车铃。

领教,领教。

不要客气,不要客气。

沈阳有四座宝塔,那塔尖上也有铃铛,那叫开塔铃啊!怕南塔上北塔串门去两塔碰上,是吧?

那不叫开塔铃。

那叫什么铃?

那叫惊鸟铃。

什么叫惊鸟铃?

塔尖上油漆彩画挺干净,不安铃铛,小鸟飞上去拉尿,安上铃铛,风一刮就响,把小鸟就吓跑啦。

领教、领教。

不要客气,不要客气。

我看你妈头上戴那九连环,那也是惊鸟铃吗?怕小鸟上你妈头上拉屎去是不是?

你胡说!小鸟上你妈头上拉屎去。不明白你也问问,别顺口胡说!

那叫什么铃哪?

那叫长寿铃。

因为什么叫长寿铃?

那年我妈七十整寿,我磕头弟兄给我妈做寿,我请他们吃饭,他们拿出俩钱来给我,我也不能要,他们大伙给我妈打了个金九连环,上边有个铃铛,那意思是我妈能活一百挂零,因此叫长寿铃。

领教、领教。

不要客气、不要客气。

我看你们孩子胳膊上戴的镯子,那上边也有个铃铛,那也叫长寿铃吗?

唉!那不叫长寿铃,那叫百岁铃。

怎么又叫百岁铃?

就是我们小孩子做百日的时候,我磕头弟兄给打的。取吉利说是百岁铃。

领教、领教。

不要客气、不要客气。

你爸爸爱玩鹰,那鹰尾巴上也有一个铃铛,那也是你磕头弟兄给它打的百岁铃吗?

不对。那叫引人铃。

什么叫引人铃啊?

我爸爸架鹰上山拿兔子去啦。鹰飞远了把兔子抓住啦,我爸爸看不见啦,可是鹰尾巴上有一个铃铛,铃铛一响,我爸爸奔那声音去就把鹰找着啦。所以说那叫引人铃。

我看你媳妇头上戴那朵花上,不也有小铃铛吗?那也是引人铃吧?

你胡说!那不叫引人铃,那叫躲避铃。

什么叫躲避铃?

在旧社会有那个风俗,兄弟媳妇不兴见大伯子,见大伯子害臊。 我们哥儿三个,我最小,我俩哥哥都是我媳妇大伯子。有时候,我哥哥上我们屋拿东西,或是有什么事儿,赶上我媳妇给孩子吃奶或是洗脸,敞胸露怀的,我哥哥要是一拉门进来,两下都不好看。我媳妇头发戴那花上有个铃铛,我媳妇洗脸那铃铛就响,我哥哥听见就不进去啦。在外边说:“弟妹呀!把那什么东西给我拿出来呀!”省得碰上。

你们那磨房那个驴的脖子上有个铃铛,那也是躲避铃吗?那是怕驴大伯子进去碰上害臊吗?

你胡说!驴还有大伯子吗?

那叫什么铃哪?

那叫偷嘴铃。驴拉着磨,那铃铛总响,铃铛一不响,必是那驴偷嘴吃啦。所以那叫偷嘴铃。

我看你妈睡觉那头置有个铃铛,那也是偷嘴铃吧?

你胡说!我妈睡觉头置的那是惊醒铃。

怎么叫惊醒铃哪?

我爹好在外边玩,听戏啦,看电影啦,耍钱啦,半夜才回来,院里人家多,我爹一打门,吵得四邻不安,都叫我们搬家。我妈那人和睦乡里,特意在睡觉的头安置那一个铃铛,拴在一根绳上,把绳子扯到大门口,把门框穿个眼儿,把绳子捅过去,在外头绳头上绑个胶皮套。我爹回来晚了,一拉皮套,屋里铃就响啦,我妈就叫我:“xx呀!你爹回来了,快开门去吧!”这是惊醒铃。

对啦,我想起来了,有一回你爹在外边耍钱输了,朝我借,我没有,你爹打发我到你们家去取钱。到你们家,我一拉皮套,里边铃就响啦,你妈说:“xx呀!你爹回来了,快开门去吧!”

像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