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媳妇 - 张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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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妈长寿(相声集)》 景图等 安徽人民出版社 1981

这回我们俩表演一段相声。

唉!

刚上台就叹气,您有什么不顺心的事儿?

唉,告诉您,您也帮不了忙。

那不一定。我这人什么事情都经历过,您有什么事情尽管说。

您能帮忙?

交给我了。

这件事真还有点不好说。

到底是什么事儿?

我爱人要和我离婚。

离婚?!

您帮忙?

帮不了!

您不是说什么事情您都经历过吗?

我可从来没离过婚。

那您打算什么时候离呀?

我打算……我打算这干嘛啊?

您取得了离婚的经验之后好帮我的忙啊。

我吃饱了撑的,没事干了?

我早说过了,告诉您,您也帮不了忙嘛。

您说说,您爱人为什么要和您离婚?

那还用问,她变心了!

为什么事儿?

不知道。

她向您正式提出离婚要求了?

没有。

那您凭什么说您爱人变心了?

这事情没根据我能瞎说吗?

您有什么根据?

她已经两个月单八天八个小时四十八分零八秒没来信啦!

这账算得也太精确啦。

您说这问题严重不严重?

我看没什么大不了的。

我们俩过去感情好,一个星期她来过七封信。

一天一封哪!

您说这两个多月没来信不有点反常吗?

您爱人在哪儿工作?

农村。她是个农民。

噢,那大概是农活儿太忙。

咱家里也不是她一个人哇。

还有几个劳动力?

三个。两个儿子和我妈。

您儿子多大了?

大的五岁,小的一岁半。

这能算劳动力吗?!

还有我妈哪。

您妈多大岁数?

三十七。

啊?!

不!七十三。

老人家已经够岁数了。

她耳不聋,眼不花,吃起炒蚕豆嘎嘣嘣的。

她身体好?

就是有点小毛病。

哪儿不舒服?

半身不遂。

瘫痪啊?!这还小毛病哪?

其实家务事有什么可忙的?不就是提提水、做做饭、洗洗衣服磨磨面。要不就是喂鸡、喂鸭、喂鹅、喂羊、喂猪、喂我……

啊?!

……喂我那一岁半的小儿子嘛!

这位说话大喘气儿。

说来说去不就是这么点家务事嘛。

甭管怎么说,农村里的女同志够忙的了。

她忙又能怪谁呢?去年我人托人,脸托脸,想走后门把她迁到城里来。

她同意啦?

只见她把手一拍,两眼儿一眯,提高嗓门儿冲我说了一句话——

你太好了!

“你太糊涂了!”

她不同意这么做?

“我们可不能干这种歪门邪道的事。再说你妈是个残废人,咱们都到城里她一个人怎么办?党领导咱们搞四化,首先要把农业生产大发展,如果都想迁到城里去,那谁来种庄稼?”

她这话说得对。

我说:“秀兰呀……”

噢,您爱人叫秀兰。

“在农村干活苦不说,你干一天能挣几根冰棍儿?”

您家乡的队里工分低?

一个劳动日才一角几分钱,还不够买一瓶汽水儿。

现在还是这么低?

我说的这是七五年的事儿。

那都是“四人帮”干的坏事儿。

秀兰说:“过去咱农村生活不好,是因为四害横行,政策不稳。现在,党落实了农村的各项经济政策,生产步步发展,社员们生活迅速改善提高。再过几年,你申请当农民还不一定够条件哪!”

秀兰的觉悟比您高。

高什么呀,她不就一米六二嘛,踮起脚尖儿还要比我矮十公分哪。

谁让您跟她比个子呀。

我早看出她这是用这话为借口和我闹分裂。

嗐,您有什么根据?

上回我给她买了一双鞋,她硬不愿要。

那为什么呢?

她说式样不好。这不故意和我找别扭吗?为了这双鞋我跑了八家百货商店,光乘电车就花了一块多钱,才买到这双鞋,她还说样式不好?

是什么式样儿?

最时髦的二寸半的高跟儿尖头皮鞋。

她是不会要。

为什么?

有穿高跟儿鞋下地劳动的吗?

好歹我是一名演员哪,可是她的穿着打扮连一点艺术细胞都没有。

她穿戴打扮怎么了?

她是旧式褂子旧式裤,又土又俗老粗布,鞋子上边粘着土,衣服常用补丁补,从来没穿过喇叭裤,最使我伤心的,她还不会跳个交际舞。

我看您是二百五!

怎么?

您爱人有艰苦朴素的美德,这是好事情。

这些事情说明她和我不一条心,如今又这么长时间没来信,其中必有原因,我一定要回家去亲自调查一下,把案情搞清楚。

都立了案啦?

把暗中的情况搞清楚。

去看看也好。

坐上火车,我想起了我和秀兰当初相处的情形。

你们都是一个村的?

我和秀兰都是村里的文艺骨干,经常在一起演节目。

都演些什么戏?

什么《沙家浜》、《红灯记》,江水英智斗刁德一。

啊?

那时候也就那么几出戏。后来我们又排了豫剧《朝阳沟》,我演栓保,她演银环,大伙儿看了都说象。

象什么?

说我们象天生的一对儿。

嘿!

通过相处,我俩互相爱慕,她爱我聪明能干,性情活泼。我爱她人品端正,心地善良。她爱我,我爱她。结果她没有碍我,还是我碍了她了。

您这话怎么说?

最后她没有碍我,还是我碍了她了。

她不喜欢您?

谁说的?不喜欢我她能和我结婚?

您不是说她没爱您吗?

我是说她没有连累妨碍我,而我连累妨碍了她。

出什么事了?

我父亲是个右派,五八年已经死了。可我是右派分子的子女,而秀兰出身贫农,又是团员,我们俩相爱不是我妨碍了她的进步吗?

这都是“四人帮”把阶级斗争扩大化的恶果。

她妈对她说:“秀兰,咱们村小伙子那么多,你干嘛偏要找刺猬……”

等等,这刺猬是谁呀?

我小名儿叫刺猬。

这小名儿不怎么样。

“刺猬是右派子女,你要和他结婚,我可就成了右派丈母娘了。”

嗨!

秀兰说:“刺猬他爸爸本来死的就冤枉,何况这都是十几年前的事了,我为什么不能和他结婚呢?”

说的对。

“秀兰,刺猬他妈现在半身不遂,你过了门什么时候能出苦海呀!”

秀兰是什么看法呢?

“妈,正因为这样,我应该分担刺猬的负担,让他精力充沛的去干好工作嘛。”

瞧人家说的多感人。

秀兰她不怕人风言风语,常常到我们家帮助做家务,对我更是无微不至的关心。

是吗?

那还有假。那年冬天,她看我穿的衣服很单薄,用自己攒的钱为我打了一件毛线衣。

您瞧瞧。

她这样关心我,我也应该表示表示。

对。

我也给她买了一件东西。

买的什么?

手绢儿。

手绢儿啊?!

秀兰见我给她买条手绢儿,当时就说我一顿儿。

那当然了。

“你瞧你,我又不是没有手绢儿,有几毛钱不如买几斤盐够你们家吃一阵儿的。”

嘿!秀兰真会过日子。

经过许多波折,秀兰终于说服了她妈,抵住了种种压力,我们俩结了婚。

太好了!

办喜事我们一没收礼,二没请客,来个旅行结婚。

到上海还是杭州?

那些地方我们都不想去。

那上哪儿?

我们俩到北集去了一趟。

上哪儿?

北集。

北极?!对。你们没去月球儿?

去月球儿干嘛。

北极你去得了吗?

北集离我们村就二里多路,我们常去。

哪个北极?

就是我们村子北边那个集,叫北集。

瞧这寸劲儿!

后来我参加工作来到城市。临走的那天,秀兰送我到火车站,分手的时候我们俩都掉泪了。

那可不。

我说:“秀兰,你放心吧,我永远不会变心的,我死了是你的人,活着是你的鬼……”

啊?

“不!死了不是人,活着也不是鬼……干脆,我活着死了都归你!”

有你这样说话的吗!

现在,我没有变心,谁知道她先变心了。

先搞清情况再下结论。

下了火车又步行好几里路,到了家门口已经快夜里十二点了。

快叫门吧。

我一看,大门还没关。你说都这么晚了,还没关门休息,她都干什么去啦?

也许有什么事儿。

我进院一看,屋里还点着灯。哎,就在这时,我听秀兰和一个人正在说话。

哦?

她说:“最近您身体很不好,我恨不能整天陪着您,哪有时间分心去写信哪……”

啊?

我一听心都要气炸了,就觉得天旋地转,手脚发颤。

您冷静点儿。

我冷静不了啦!我要把这个破坏我们家庭幸福的人抓住送公安局!那

是不能放过他。

我把袖子一捋,牙一咬,砰地一声推开房门闯了进去,仔细一看——嘿嘿嘿……

你笑什么?

那人是我妈。

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