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谁对着干 - 高英培表演相声精品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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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英培表演相声精品集》 王文章主编 文化艺术出版社 2003-11

(山东口音)你往这儿一站,你是干什么的?

什么?

你往这儿一站,你是干什么的?

(学甲山东口音)干什么的,那叫干什么的。我是说相声的。

说嘛的?

说相声的。

做嘛呀?

不做嘛。

不做嘛,你说这个做嘛?

噢,您不懂啊!我是搞文艺的,用文艺的形式为人民服务,为社会主义服务。

谁呀?

我呀。

啊!你往这儿一站,就算为人民服务啦?

怎么就算啊,我们就是这个形式。

你看你多简单哪,往这儿一站就算为人民服务啦,到我那儿为人民服务,不是那么简单的,麻烦着呢!

为人民服务谈不上麻烦。您在哪儿工作?

我就在豆腐房里给人家端豆腐。

噢,您在饮食行业工作。

嘛业我不知道,我就知道我是端豆腐的。

您看您这行业多光荣。顾客上您那儿吃早点去啦,您服务得好,他吃得舒服,回到生产岗位多增加生产。您这是间接着为生产服务,您看您多光荣。

哈哈哈,我光荣,我光荣,我怎么光荣不也是端豆腐的嘛!

好吗,白费劲啦!没法跟你解释。

不用你解释,我们不那么认为。你上我这儿吃早点来,我伺候你,你那是资产阶级法权。

嚯哦,那叫资产阶级法权哪?

今天你来了我们伺候你,明天你来了我们伺候你,日久天长你就修正主义啦。

噢,这样就修正主义啦,你这叫扣帽子。

你让大家想这事合理吗,你上这儿吃早点来,你坐着,我站着,你吃着,我看着。

好,明儿我们改,我们喝浆子,进门都蹲着。

我让你蹲着了吗,你吃完了,抹抹嘴头,你走了,我们给你刷碗、擦桌子、拾筷子,你在家里吃饭的时候你刷碗不刷?

刷呀。

你刷筷子不刷?

刷呀。

你擦桌子不擦?

擦呀,擦得干干净净。

你扫地不扫?

拾掇得条条有理。

哪一点儿拾掇得不干净,你爱人对你有意见,你敢反驳吗?

她说得有道理,我为什么要反驳。

还是的,你到我们这儿来,你怎么这么懒呢?

我这叫懒呀?我们要都干了,你干什么去?

我卖牌儿呀。

嘿,他还真有活儿干,坐那儿,轻轻松松,干干净净,卖个牌儿完了。

完了,还得收钱,依着你呢,白吃?还美死你了。

这种服务能好得了吗?

你来也没关系,哪儿来的那么些意见?

意见少不了。

少了能过瘾吗。嘛样的意见都有,烧饼凉了、果子蔫了、豆腐浆子不热啦,豆腐浆子不热嘛热?炸果子那锅油热,你喝得了吗?

人家喝浆子,你叫人家喝热油啊!

这不打个比方说吗。没想到,这话说得不对了,这位把墙上的意见本儿摘下来了,就在那儿写上了。

那是给你提意见了。

他写着,我在旁边叨咕着:“你大概齐大学毕业了吧,弄点儿学问都搁这儿用了,这一个本够吗,不够我再给你领几个去,你给我写成长篇小说,我也不改!”

啊!为什么不改?

“这叫跟你对着干。”

好嘛,他跟顾客对着干,你想能好得了吗?

能好得吗?就让我对着干、对着干的,再瞧我们那个点儿啊,别提多清静哩。

好嘛,没人敢去啦。

也有胆儿大的,那天正赶上我卖牌儿,他来了,给了我六分钱:“同志,给我来碗豆腐脑儿。”我卖给他个牌儿,他上那边排队去啦,我找个人替我卖牌儿。

你干吗去?

我上里边给他盛去。

今天不是分配你卖牌儿吗?怎么又盛去啦,你上里边干吗去?

我跟他对着干去,我到里边儿拿着勺等着他。他到里边一递牌儿:“同志……你怎么又上这儿来啦!给我来碗豆腐脑儿。”“好,给你一碗豆腐脑儿,走!”“同志,我那是大碗儿的,六分钱的呢。”“啊,六分钱就喝那些个,依着你呢,喝一锅。”

人家要求你盛得保质保量。

“是啊,我叫你盛满了,你也不能给俺半碗呀!”“哎哟,你这么大岁数了怎么还争嘴呀!”

咳!那叫争嘴吗?

“噢,怨我了,我不争嘴啦,你受累吧,给我搁点儿辣子。”“好,搁点儿辣子。”“我爱吃辣的给俺多搁上点儿。”“好,给你多搁上点儿。”“我说同志啊,我说的话你听得懂吧,我爱吃辣的让你多搁上点儿。”“好,多搁上点儿,多搁上点儿,多搁上点儿!”看准了,一罐儿扣上了,你吃去吧!

都给扣上啦,那还怎么吃啊。

“天哪,全红啦!这回成了大碗的啦,成了大碗的我也吃不了啦!非把我辣死不可。怨我呀,我也没记住,下回再上你这儿吃早点来我姓你那个姓,我走了。”我拦着他,我说:“别走,给钱,给钱。”

“怎么还给钱,买牌儿时不给完你钱了吗?”

“再给两毛钱。”

“这是什么钱哪?”

“辣子钱。”

打人家要钱哪?

俺那辣子不是白来的。

你要不给人家扣上呢?

他要不爱吃辣的呢?

你那叫胡搅。

他说哩:“你别拦着,我给你提个意见。”我说:“你提呀,那不有本吗,写去,我那本上有烧饼凉的,果子蔫的,豆腐浆子不热的,还没有辣子呢,去写辣子去!”

你简直成问题啦。

那个人说喽:“我看写也解决不了嘛问题了,干脆咱们找地方谈谈去吧。”“好,你说,上哪儿谈去?”“咱们上派出所吧。”“你头里去吧。我们这里正营业,别搅和我们营业,我下了班上派出所找你去,不见不散啊。”

你这儿订约会儿来啦,你现在就得跟人家去。

做嘛去?

到派出所讲理去。

我在这里就讲理啦,让我伺候你,没门儿,你那叫资产阶级法权!

又是资产阶级法权。

“这些个喝豆腐的看见了吧,这个人就是资产阶级法权,咱们团结起来打倒资产阶级法权!”

你还诈嘘哪,你要干吗?

发动大家批判他。

有人批吗?

全批啦。

全批啦?

全都批啦,站起来个大高个儿,嗓子那个大呀。

他怎么说的?

“这个服务员呀,太刺儿头了!”那个说:“对了,对了,上个月他跟人打了二十八伙儿架了。就有两天没打,那是他没来。”

好嘛,天天打。

“咱们揪着他,拽着他,咱们上派出所。”就在这个时候我们店里经理来了,好不容易把人家劝走了,劝走了以后我们经理问我:“老高,你怎么啦?你呀。”

你告诉你们经理:“我跟他对着干啦。”

我能那么说吗,我说:“经理呀,这个喝豆腐的太调皮了。”我们经理说:“你怎么老说人家调皮,你看看你这一个月见了多少意见信哪。老高呀,附近就是我们这一家豆腐房,你要是把这个点儿搞垮了,怎么为人民服务呀,咱这门口写着四个大家你认识吧?“顾客之家”呀。我看你变成了顾客的冤家啦!”

你是成冤家啦。

我说:“经理,那算对了,人家说得好,大干不如小干,小干不如不干,不干不如捣乱。”

你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你这种思想和你刚才说的什么“服务态度不能好了,好了出修正主义”,这都是“四人帮”的流毒。

我们经理说了:“老高呀,看来你这个人受“四人帮”的流毒太深了。这样子吧,我建议咱们基层商店,就在你们这个点儿里开个现场会儿,咱们开展一次“三大讲”,你参加,让你受受教育。”你懂得什么叫“三大讲”吧?

我懂呀。

你说说。

“三大讲”的第一讲就是“四人帮”横行霸道的时候,党受其害,国受其害,身受其害。看来你呀就是身受其害的一个。

通过这次“三大讲”我心里就明白点儿了,我们经理说:“光在这里讲不行,还得上公司里讲去。”到公司一讲,发言的人更多了。

多讲讲好哇。

特别是市里财贸系统开了一次竞赛评比大会,在会上介绍的我们饮食行业的先进单位、先进集体、先进个人不计其数。尤其是我们区有一家先进的豆腐房可好啦。人家这个豆腐房有个二十三岁的小姑娘,那才叫真正对着干呢!

她跟谁对着干?

她跟“四人帮”对着干,凡是“四人帮”破坏的、反对的那些优良传统,人家完全坚持下来了。

你不也对着干吗?

我跟谁对着干?我跟喝豆腐的对着干了,我跟我们店里的经理对着干了,我跟我们那些服务员对着干了。大家怎么帮助我,我也认识不上去。我恨不能把这个点儿搞垮了。“四人帮”他们这么搞是惦着篡党夺权,我也不惦着篡党,我也不惦着夺权,我跟着他们跑,我这不是冒傻气吗?老师傅,你帮助我算一算,二十三岁的小姑娘满盘参加工作才几年,干一行爱一行,对技术精益求精,人家点出来那豆腐也不老、也不嫩,白花花漂亮极啦。

你呢?

我在豆腐房干了这么些年了,我点出来那个豆腐都跟蜂窝煤似的。

那怎么吃呀!

我现在才明白,“四人帮”为了篡党夺权,迫害了很多的革命老干部,就连我这个卖豆腐的也没放过。我恨透了“四人帮”了,“四人帮”要上我这儿喝豆腐来,我非拿浆子烫他们不可!

咳,拿浆子烫他们管什么用?看这意思你明白了。

明白了。

明白什么了?

我上了当了。

上了谁的当了?

我上了“四人帮”的当了。

那对“四人帮”应当怎么样?

拿浆子烫他!

怎么还烫他?光烫他不管用,我们要深揭狠批“四人帮”,彻底肃清他们在各条战线上的流毒,你要认清谁是我们的敌人,谁是我们的亲人。

认得啦。

那谁是我们的敌人?

“四人帮”就是我们的敌人。

那谁是我们的亲人呢?

广大的工农兵就是我们的亲人。

对我们的亲人应该怎么办?

当好大家的后勤兵,做好大家的贴心人。

哎,这就对啦。

我下决心改,我彻底地改。

你改得了吗?

完全改得了。我拜这二十三岁的小姑娘为师,她怎么干,我怎么干;她怎么搞,我怎么搞。

人家那卫生搞得好。

俺回来三天没休息,彻底搞卫生,搞了个四白落地。

光卫生搞得好,不成,你服务态度得好,你思想得变过来。

我让我这思想好喽,做到笑脸迎送顾客,让顾客笑脸来,笑脸走,我不给顾客留后顾之忧,我不让我那顾客排队,我主动地服务上桌,我订出来服务公约,扶老携幼,小孩儿来了我搀着,老头儿来了我抱着。

啊?你这是怎么个意思,老头儿你抱得动吗?

我订的是服务公约。

有你这么订的吗?

应当怎么订呀?

应当是老头儿你抱着,小孩儿你搀着,我也错了。应当是老头儿上年岁的你搀着,小孩儿怕烫着,你抱着,给他找个座儿。

反正是有搀着的、有抱着的。

那你也得说清楚喽。

我一打听我们附近有个孤老户,好些年没喝过浆子了,因为他腿脚不利索,下不来炕了。

那你怎么办?

我把豆浆送到他家里去。我一打听我们附近有一家工厂,人家为了增加生产,来回倒班吃不了早点了,这是顾客的困难。顾客的困难就如同我的困难,我把头一锅浆子熬得开开的,灌到桶里头,拿担子担着,带着烧饼果子,我给送到厂子去。

噢,你服务到车间了,这样改太对了。

哎,对了。我一改,大家全来信表扬我,说我变了。

你变什么啦?

变什么啦,像话吗?

这不你说你变了吗?

我变人啦。

那叫变了另外一个人。

对了,我变了另外一个人,我感觉着我怪不错的,可就有一样,我想一个人。

你想谁?

我想我那天给人家扣辣子的那位。

你想人家干什么?

我见了人家给人家道歉呀!我过去那是嘛作风,这个同志在哪里住,他怎么不来了呢?那天我正想着,他来了。一进门:“同志呀。”我说:“你来了!”他说:“做嘛呀,你怎么还没调走。”“我调哪儿去,你进来吧,我变了你知道吧?我变人哩!我得感谢你呀,你给我提了宝贵意见,我们经理给我们开了个会,我们开展了一次“三大讲”,我认识到了,我上了“四人帮”的当了,混淆了是非,颠倒了黑白,把我这思想搞乱了,我得感谢你呀!我这是刚改,希望你多监督我,多帮助我,哪点儿做得不到,多提出批评。”那个人乐了,说:“欢迎欢迎,你改了就是好同志,咱们团结起来共同批判‘四人帮’。”我说:“好好好,你请坐吧,我们主动地服务上桌了,你喝浆子,喝豆腐?”他说:“我喝浆子。”“好,我给你拿浆子去,你要辣子吧?”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