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病怪治(原名《洋药方》) - 叶利中 张继楼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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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利中、张继楼整理。)

来源信息
《怪病怪治》(传统相声集)四川人民出版社出版 1984

今天可比解放前强多啦!

那还用你说嘛!

连咱们都受益非浅。

我们相声演员感触最深。

解放前有管我们叫文艺工作者的吗?

没有。

管咱们叫臭说相声的。

我们哪点臭呀?

还有管咱们叫“骂大会”的,“打滑稽”的。到了四川,咱们这名儿就更有意思啦!

叫什么呀?

(四川方言)“扯把子”的。

更不象话啦!

解放以后这些侮辱性称呼都给取消啦!给咱们彻底平反啦!

是呀!多亏了共产党哪!

现在我们各方面都有很大变化,各条战线都取得了很大的成绩。先雨谈别的,就拿医疗战线来说吧,解放前跟现在没法比。

是呀!听你这口气,您是位大夫?

不敢不敢。稍为懂得一点医学常识。象现在的激光开刀、针刺麻醉、断肢再植、……

您先等会儿。什么叫断肢再植呀!

就是你胳膊、腿断喽能给你接好啦!

这不稀奇呀!过去伤科大夫不也可以接骨逗榫嘛!

那是骨头断啦,移了位啦,脱了臼啦,可以给你接好逗上,包药上夹板。要是整只手或是腿断啦,能接得上吗?

那他们没法儿。

现在就有办法给你接好喽。

噢!解放前万一要是碰上这事儿那怎么办?

那就只能上外国人开的医院去治喽。

瞧!那会儿我们医学够多落后。

我给你举个例子吧!就拿您打个比方。

拿我打比方?

是呀!解放前你在一家木材厂子里头当工友。

我没做过工呀!我就会说相声。

比方嘛!

我可不会拉大锯呀!

谁叫你拉大锯啦,让你操纵马达带动的圆盘锯嘛!

那还差不多。

那会儿工人生活够苦的啦!

那还用说嘛!

你从早忙到晚,累死累活,一天的收入还不够一家人吃两顿饱饭。

物价天天涨嘛!

所以你心里天天都烦。

没法不烦。

心里一烦,劳动的时候思想就开小差啦!手上在喂桦柏松杉,心里在想柴米油盐。

愁明儿吃什么呀!

那天轮着你上夜班,困得不行哪!上下眼皮直打架。

那多危险哪!

只听“嚓——”的一声。“啊唷!”

怎么啦?

你的右胳膊给锯子咬啦!

啊!咬得厉害吗?

血令骨当的锯断了一半。

那怎么办哪?

您别着急。

赶快送伤科大夫那儿去吧!

这半拉胳膊伤科大夫他接得上嘛!

那往哪儿送呀?

赶快送外国人开的医院。

外国大夫会接我这胳膊吗?

到那儿试试吧!看门诊,先挂号。

干嘛还挂号呀?外国人的规矩。他们不认识你呀!得把姓名、年龄、性别、职业、尤其是地址得写清楚。

干嘛写那么详细呀?

他怕你看了病不给钱哪!

好嘛!挂号是为了要账呀!

挂急诊,立刻把你送到外科室。来了位外国大夫,一看你是工人打扮。马马虎虎检查了一下。(外国味)“你这手腕断了。”

这位说话怎么这味儿呀?

没跟你说是外国大夫嘛!

断了就接吧!

(摇头)“接不上了,断了三分之二了。”

这不要命嘛!

“不要紧,有办法。”

还是外国人强哪!

“我这儿有把钢锯。”

要钢锯干嘛呀?

“把你这手腕锯掉就好了。”

啊?锯呀!往后我怎么上台说相声,一噢,不!往后我怎么做工呀?

“锯掉了我给你安上个假的,照样是两只手。”

假的?那不行呀!假手不活动呀,干什么都不方便呀!

“嗯!跟真的一样:吃饭拿筷子,做工开机器跟真手没有什么区别,就是有一样差点……”

哪样?

“打麻将摸不出是什么牌了。”

谁成天赌钱哪!

以后你上班得留神点。

谁上班啦,我解放前不一直在说相声嘛!

说相声也得留神。

怎么哪?

那回您上前门外大栅栏赶午场,便道正在修理,您走到马路上去啦!

我靠边走。

你靠边走不行呀!从您后边来辆汽车,冲您就开来啦!

他怎么往人身上开呀?

也不能怨人家呀!那会儿马路就那么宽呀!车又多。又是汽车、又是洋车、又是自行车、又是骆驼。

骆驼?

是呀!口外的骆驼进京拉货来啦!

好嘛!都凑一块儿啦!

汽车往哪儿开呀!“嘀嘀”,冲着您直按喇叭。您躲躲吧!

是得躲躲。

往左边躲吧!不行。正修便道哪!有绳拦着。只有往右边躲。不躲还好,这一躲闪,到马路中间去啦!

您看这够多糟。

就这么个时候,对面又开来一辆汽车,俩汽车把你夹在中间啦!

啊?

这还有个名。

叫什么?

这叫“双车(读‘居’)错”。

“双车错”比那“马后炮”——

厉害多啦!

是呀!

“光”一声,把您给撞扒下啦!前轮子从您腿上过去啦!把您左腿给压断啦!

我怎么那么倒楣呀,刚锯断胳膊,又压断了腿哪!

您别着急。

(无奈地)哎!我不着急。

赶紧上外国医院。

又上外国医院?那就赶快挂号吧!

这回您甭挂号啦!

怎么不挂号啦?

你不是去过一回了嘛,外国医生认识您啦!

呕!我跟他那儿订了合同啦?

赶紧把您推到急诊室。外国大夫给您一检查:“折了。”

不照张片确诊一下吗?

“用不着。我这有把钢锯。”

又要锯?专门找中国人推销假肢来啦!

“是的。锯下去换上个假的就好了。”

那哪儿行呀!我成了瘸子啦,上台多难看呀?

“瘸不了。走路跟真腿一样:不瘸不颠,就是一样差点……”

哪样差点?

“踢足球不行了。”

为什么?

“球出去了,你的腿也出去了。”(比)

好嘛!螺丝没拧紧。

您通过这两次的经验教训,走路不敢想心事啦!特别小心。

那还不小心。

走路上便道。

那儿保险?

那儿也不保险。

啊?

也该着你倒楣。

我又倒楣?

人家那儿拆房子哪!戳了个牌子:“行人请走对面。”您没看见,您正走在那儿,从房上掉下块砖来,正好搁在您脑袋上啦!

吆!我脑浆崩裂呀!

要是落在你脑瓜顶上,非给您脑袋砸飞了不可。还算万幸,这块砖从你脸上刮下来啦!

那也受不了呀!

是呀!眉毛也没啦,眼睛也封了门啦,鼻子也平啦,嘴唇也肿啦!这倒好,给您平了前脸啦!

啊?前脸①平啦,那怎么办?

① “前脸”。北京土语。即商店的门面。

您别着急。

我还不着急哪!

赶紧上外国医院。

还上外国医院?这回就甭挂号啦!

这回得挂号。

外国医生不都认识我了吗?

这回不行啦!你前脸都平啦,外国医生认得出来吗?

好嘛!把您扶到手术室,外国医生一看你这模样:“前脸儿平啦!没法儿了……”

(抢接)“我这儿有把钢锯。”

你怎么知道?

我已锯了两回啦,还不知道。

不锯怎么办?

脑袋还能换假的?

是不能换。那是拿你打比方。

呕!你是打比方,我可差点掉了脑袋。

脑袋可是人的司令部,不能乱动。不但不能动,就是脑子里头有了毛病也不好治哪!

在这方面您有研究?

研究说不上,过去稍稍钻了一下。

那是一门尖端医学。什么脑充血、脑溢血、脑震荡、脑瘤,都是难治的病啊!

那是脑外科,属于外科大夫的医疗范围。

那你擅长哪一科呀?

我专门研究脑内科。

脑内科?那是研究哪些病呀?

研究人们脑子里面的病。

就是刚才我说的那些脑子里面的病呀?

那是照得出,测得到,看得见、治得了的物质方面的病。

你是研究精神方面的病?专治傻子、疯子、白痴、相思病。

那是属于精神病院大夫的职责啦!

你到底研究什么病呀?

思想方面的毛病。

呕!思想病呀!那只有自己改,哪有上医院治的呀?

小小不言的自己改得了,要是病入膏育就非得找大夫治啦!

哪儿去找这样的大夫呀?

我就专门给别人治这类毛病。

你在哪儿挂牌呀?

不就挂在我家门口嘛!

呕!家庭诊所,私人开业。您那诊所分不分科呀?

分科。概括的说分两科。

那两科呀?

一科是“没症”科。

梅症?花柳科。现在还有这类病人吗?

“没症”。就是没有的“没”。

呕?二科呢?

“不症”。

不?……——呕!走路腿脚不舒坦,“步”履艰难?

那是伤科,我治不了。

您是哪个步科呀?

不是的“不”——“不科”嘛!

我听着都新鲜。您先说说“没科”都治什么病呀?

我这“没科”专治:没国家、没民族、没教育、没修养、没知识、没学问、没发展、没基础、没勇气、没志气、没心胸、没肚量、没良心、没品德、没好心、没实话、没信用、没谦虚、没和蔼、没礼貌、没规矩、没耐心、没常性、没准谱、没方法。——切没大没小、没老没少、没上没下、没里没面、没囊没气、没皮没臊、没心没肺、没碴找碴、没事找事、没缝下蛆、没理搅理,没有仁义道德,没有礼义廉耻,没有上进精神等症,尽皆治之。

嚯!治的还真不少,真是包罗万象呀!您那“不科”都治什么病呀?

我这“不科”,常见的病也不少。专治:不公道、不体谅、不忠厚、不认账、不平等、不护众、不服劝、不服管、不认好、不懂坏、不齐心、不努力、不吃硬、不吃软、不了解、不彻底、不明理、不合群、不要脸、不认错、不留情、不担承、不吃亏、不害臊、不饶人、不虚心、不读书、不看报、不学习,不知自爱、不识好歹、不通情理、不顾名誉、不守纪律、不识抬举、不懂装懂、不会装会、不劳而获,一切不伦不类、不管不顾、不吃不斗、不依不饶、不三不四等症,尽皆治之。

㗒!您尽治这些病呀?

啊!

能开张吗?

不开张我吃什么呀!我们家六七口的衣食住行就靠我这个哪!

我有点不大信。

为什么?

您想呀,你说的这些个症状都是人们思想上的毛病呀!而且有轻有重,重的尽量隐瞒,轻的初初感染,可能自己还没发觉哪!

是呀!

那他肯往外说吗?能上您诊所挂个号?您问他病情,他说:“我没皮没臊、没理搅理,不三不四、不识抬举,您费心给我瞧瞧吧!”您说,有这种人嘛!

你要让他自己往外掏,他当然不肯喽!常言说得好哇:“观其外便知其内”。凡有这些毛病的人,不用他自己开口,只要我拿眼睛一看,就能知道他病情严重不严重啦!

嚯!您有那么大的本事。

我不是给您说,解放前就开始研究嘛!“积四十年之经验,深知欲达到此目的,必须……”

好啦好啦!谁让你背《总理遗嘱》哪!

整整研究了四十年,能忘的了嘛!

那好。您看看今儿台下那么多位观众,哪几位有你说的那些毛病呀?

呕!你打算考考我,给我正式发开业执照。

我哪来执照呀!只是试试你到底有没有临床经验?

行!咱们先从这边来。(看台下左方)

(旁白)他说哪位哪位都得揍他。

嗯!这边这些位思想都很健康。

(旁白)不敢说是不是。

再看看这边。(看台下右方)

这边的有没有呀?

这边……也没有。

(旁白)有,他也不敢说呀!

现在跟解放前不同啦!有这种的人,都慢慢在改啦!

这倒是。

虽然说少多啦,可还没断根呀!难道说台上台下成百上千的人连一个有这种病的都没有呀!

您再仔细瞧瞧。

吆!(和乙对眼光)病人在这儿哪!

我就知道你得找我。

过来吧!我给你看看。

干嘛呀?

我给你诊断一下。

这不是胡来嘛!我好好的你给我诊断什么呀?

你不但有病,你这病还不轻。

纯粹胡说八道。我一顿吃半斤,体重一百二。

吃得越多越坏,这些毛病跟体重吗——唔,也有关系。

有什么关系呀?

“饱食终日,无所用心”呀!——过来吧!有病千万别讳疾忌医。养病如养虎,虎大必伤人。

你瞧!他还认准了我啦!那您给我瞧醮。说对了我给您传名,要说得不对您可别说我不客气,我可要揍人,砸你的招牌。

行!您先坐下我先给您号号脉。

(坐桌后。甲摸乙额)哎哎哎,你干嘛呀?我不发烧。

给您号脉呀!

这不是乱嘛,脉在这儿哪!(指手腕)你在我脑门子上摸得着嘛!

脉在哪儿我还不知道嘛!看内科摸您的寸关尺,看毛病就得摸脑门。因为这种病根都在脑子里哪!

新鲜。(又坐下)

哎呀!(大声)

(吓一跳)您可别吓唬我,我是什么病呀?

我还没摸出来哪!

嘿!您这一惊一乍的,没病也得吓出病来。

(继续摸)嗯!这回我感觉到啦!

我是什么病呀?

这儿说呀?

啊!

那不太合适吧!

怎么?

您想呀:您这毛病不轻呀,我在这儿一说你的症状,各位一听:“嚯!xxx(乙名)这么坏呀!”今后谁还敢和你交朋友呀!您绝对不会承认有这种病呀,愣说没有,知道的要说你不老实,不知道的还说我没本事。

您也太多心啦!我不是那路人。有,我一定说有,没有,我也不揽着。您就照直说吧!

既然这样,我可就直说啦!

快说吧!

您得的是“不”症。

呕!就是刚才您说的那“不”症呀!

比那些“不”症严重多啦!

怎么?

刚才我说的那些“不”症是在外头,您这“不”症入了内啦!

入了内啦!

啊!就是“不”字在中间。

说说。

您这人是好吃不好动,对不对?

嘿!还真有门,我这人从小就有点懒。

说对了吧?

不错。

一对满对。

您接着说。

您是:品行不端、心术不正、好话不说、好事不做、好心不长、好歹不懂、行为不检、毛病不改、一毛不拔、一窍不通、一概不管、一语不发、四邻不和、六亲不认、七个不依、八个不饶、轻重不分、顽固不化、正道不走,一贯工作不积极、出工不出力、说话不老实、要钱不要命、办事不彻底、受冤不受敬、认假不认真、吃软不吃硬、翻脸不认人,占着毛坑不拉屎,吃着精料不拉车,你实实在在不是个东西。

啊?这病全让我得啦!您说说该吃什么药呀?

还没什么成品药治您这病。

那么就打针。

治你这病的针药还没发明哪!

那怎么办?

我这儿有偏方。

对!偏方治大病,海上方气死名医哪!

(递手帕)您就照我这偏方去治疗吧!

(展示)“脱胎换骨,痛改前非。”

怎么样?

(摇头)难哪!

呕!你是死不改悔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