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利中、张继楼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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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病怪治》(传统相声集)四川人民出版社出版 1984
甲 今天可比解放前强多啦!
乙 那还用你说嘛!
甲 连咱们都受益非浅。
乙 我们相声演员感触最深。
甲 解放前有管我们叫文艺工作者的吗?
乙 没有。
甲 管咱们叫臭说相声的。
乙 我们哪点臭呀?
甲 还有管咱们叫“骂大会”的,“打滑稽”的。到了四川,咱们这名儿就更有意思啦!
乙 叫什么呀?
甲 (四川方言)“扯把子”的。
乙 更不象话啦!
甲 解放以后这些侮辱性称呼都给取消啦!给咱们彻底平反啦!
乙 是呀!多亏了共产党哪!
甲 现在我们各方面都有很大变化,各条战线都取得了很大的成绩。先雨谈别的,就拿医疗战线来说吧,解放前跟现在没法比。
乙 是呀!听你这口气,您是位大夫?
甲 不敢不敢。稍为懂得一点医学常识。象现在的激光开刀、针刺麻醉、断肢再植、……
乙 您先等会儿。什么叫断肢再植呀!
甲 就是你胳膊、腿断喽能给你接好啦!
乙 这不稀奇呀!过去伤科大夫不也可以接骨逗榫嘛!
甲 那是骨头断啦,移了位啦,脱了臼啦,可以给你接好逗上,包药上夹板。要是整只手或是腿断啦,能接得上吗?
乙 那他们没法儿。
甲 现在就有办法给你接好喽。
乙 噢!解放前万一要是碰上这事儿那怎么办?
甲 那就只能上外国人开的医院去治喽。
乙 瞧!那会儿我们医学够多落后。
甲 我给你举个例子吧!就拿您打个比方。
乙 拿我打比方?
甲 是呀!解放前你在一家木材厂子里头当工友。
乙 我没做过工呀!我就会说相声。
甲 比方嘛!
乙 我可不会拉大锯呀!
甲 谁叫你拉大锯啦,让你操纵马达带动的圆盘锯嘛!
乙 那还差不多。
甲 那会儿工人生活够苦的啦!
乙 那还用说嘛!
甲 你从早忙到晚,累死累活,一天的收入还不够一家人吃两顿饱饭。
乙 物价天天涨嘛!
甲 所以你心里天天都烦。
乙 没法不烦。
甲 心里一烦,劳动的时候思想就开小差啦!手上在喂桦柏松杉,心里在想柴米油盐。
乙 愁明儿吃什么呀!
甲 那天轮着你上夜班,困得不行哪!上下眼皮直打架。
乙 那多危险哪!
甲 只听“嚓——”的一声。“啊唷!”
乙 怎么啦?
甲 你的右胳膊给锯子咬啦!
乙 啊!咬得厉害吗?
甲 血令骨当的锯断了一半。
乙 那怎么办哪?
甲 您别着急。
乙 赶快送伤科大夫那儿去吧!
甲 这半拉胳膊伤科大夫他接得上嘛!
乙 那往哪儿送呀?
甲 赶快送外国人开的医院。
乙 外国大夫会接我这胳膊吗?
甲 到那儿试试吧!看门诊,先挂号。
甲 干嘛还挂号呀?外国人的规矩。他们不认识你呀!得把姓名、年龄、性别、职业、尤其是地址得写清楚。
乙 干嘛写那么详细呀?
甲 他怕你看了病不给钱哪!
乙 好嘛!挂号是为了要账呀!
甲 挂急诊,立刻把你送到外科室。来了位外国大夫,一看你是工人打扮。马马虎虎检查了一下。(外国味)“你这手腕断了。”
乙 这位说话怎么这味儿呀?
甲 没跟你说是外国大夫嘛!
乙 断了就接吧!
甲 (摇头)“接不上了,断了三分之二了。”
乙 这不要命嘛!
甲 “不要紧,有办法。”
乙 还是外国人强哪!
甲 “我这儿有把钢锯。”
乙 要钢锯干嘛呀?
甲 “把你这手腕锯掉就好了。”
乙 啊?锯呀!往后我怎么上台说相声,一噢,不!往后我怎么做工呀?
甲 “锯掉了我给你安上个假的,照样是两只手。”
乙 假的?那不行呀!假手不活动呀,干什么都不方便呀!
甲 “嗯!跟真的一样:吃饭拿筷子,做工开机器跟真手没有什么区别,就是有一样差点……”
乙 哪样?
甲 “打麻将摸不出是什么牌了。”
乙 谁成天赌钱哪!
甲 以后你上班得留神点。
乙 谁上班啦,我解放前不一直在说相声嘛!
甲 说相声也得留神。
乙 怎么哪?
甲 那回您上前门外大栅栏赶午场,便道正在修理,您走到马路上去啦!
乙 我靠边走。
甲 你靠边走不行呀!从您后边来辆汽车,冲您就开来啦!
乙 他怎么往人身上开呀?
甲 也不能怨人家呀!那会儿马路就那么宽呀!车又多。又是汽车、又是洋车、又是自行车、又是骆驼。
乙 骆驼?
甲 是呀!口外的骆驼进京拉货来啦!
乙 好嘛!都凑一块儿啦!
甲 汽车往哪儿开呀!“嘀嘀”,冲着您直按喇叭。您躲躲吧!
乙 是得躲躲。
甲 往左边躲吧!不行。正修便道哪!有绳拦着。只有往右边躲。不躲还好,这一躲闪,到马路中间去啦!
乙 您看这够多糟。
甲 就这么个时候,对面又开来一辆汽车,俩汽车把你夹在中间啦!
乙 啊?
甲 这还有个名。
乙 叫什么?
甲 这叫“双车(读‘居’)错”。
乙 “双车错”比那“马后炮”——
甲 厉害多啦!
乙 是呀!
甲 “光”一声,把您给撞扒下啦!前轮子从您腿上过去啦!把您左腿给压断啦!
乙 我怎么那么倒楣呀,刚锯断胳膊,又压断了腿哪!
甲 您别着急。
乙 (无奈地)哎!我不着急。
甲 赶紧上外国医院。
乙 又上外国医院?那就赶快挂号吧!
甲 这回您甭挂号啦!
乙 怎么不挂号啦?
甲 你不是去过一回了嘛,外国医生认识您啦!
乙 呕!我跟他那儿订了合同啦?
甲 赶紧把您推到急诊室。外国大夫给您一检查:“折了。”
乙 不照张片确诊一下吗?
甲 “用不着。我这有把钢锯。”
乙 又要锯?专门找中国人推销假肢来啦!
甲 “是的。锯下去换上个假的就好了。”
乙 那哪儿行呀!我成了瘸子啦,上台多难看呀?
甲 “瘸不了。走路跟真腿一样:不瘸不颠,就是一样差点……”
乙 哪样差点?
甲 “踢足球不行了。”
乙 为什么?
甲 “球出去了,你的腿也出去了。”(比)
乙 好嘛!螺丝没拧紧。
甲 您通过这两次的经验教训,走路不敢想心事啦!特别小心。
乙 那还不小心。
甲 走路上便道。
乙 那儿保险?
甲 那儿也不保险。
乙 啊?
甲 也该着你倒楣。
乙 我又倒楣?
甲 人家那儿拆房子哪!戳了个牌子:“行人请走对面。”您没看见,您正走在那儿,从房上掉下块砖来,正好搁在您脑袋上啦!
乙 吆!我脑浆崩裂呀!
甲 要是落在你脑瓜顶上,非给您脑袋砸飞了不可。还算万幸,这块砖从你脸上刮下来啦!
乙 那也受不了呀!
甲 是呀!眉毛也没啦,眼睛也封了门啦,鼻子也平啦,嘴唇也肿啦!这倒好,给您平了前脸啦!
乙 啊?前脸①平啦,那怎么办?
① “前脸”。北京土语。即商店的门面。
甲 您别着急。
乙 我还不着急哪!
甲 赶紧上外国医院。
乙 还上外国医院?这回就甭挂号啦!
甲 这回得挂号。
乙 外国医生不都认识我了吗?
甲 这回不行啦!你前脸都平啦,外国医生认得出来吗?
乙 好嘛!把您扶到手术室,外国医生一看你这模样:“前脸儿平啦!没法儿了……”
乙 (抢接)“我这儿有把钢锯。”
甲 你怎么知道?
乙 我已锯了两回啦,还不知道。
甲 不锯怎么办?
乙 脑袋还能换假的?
甲 是不能换。那是拿你打比方。
乙 呕!你是打比方,我可差点掉了脑袋。
甲 脑袋可是人的司令部,不能乱动。不但不能动,就是脑子里头有了毛病也不好治哪!
乙 在这方面您有研究?
甲 研究说不上,过去稍稍钻了一下。
乙 那是一门尖端医学。什么脑充血、脑溢血、脑震荡、脑瘤,都是难治的病啊!
甲 那是脑外科,属于外科大夫的医疗范围。
乙 那你擅长哪一科呀?
甲 我专门研究脑内科。
乙 脑内科?那是研究哪些病呀?
甲 研究人们脑子里面的病。
乙 就是刚才我说的那些脑子里面的病呀?
甲 那是照得出,测得到,看得见、治得了的物质方面的病。
乙 你是研究精神方面的病?专治傻子、疯子、白痴、相思病。
甲 那是属于精神病院大夫的职责啦!
乙 你到底研究什么病呀?
甲 思想方面的毛病。
乙 呕!思想病呀!那只有自己改,哪有上医院治的呀?
甲 小小不言的自己改得了,要是病入膏育就非得找大夫治啦!
乙 哪儿去找这样的大夫呀?
甲 我就专门给别人治这类毛病。
乙 你在哪儿挂牌呀?
甲 不就挂在我家门口嘛!
乙 呕!家庭诊所,私人开业。您那诊所分不分科呀?
甲 分科。概括的说分两科。
乙 那两科呀?
甲 一科是“没症”科。
乙 梅症?花柳科。现在还有这类病人吗?
甲 “没症”。就是没有的“没”。
乙 呕?二科呢?
甲 “不症”。
乙 不?……——呕!走路腿脚不舒坦,“步”履艰难?
甲 那是伤科,我治不了。
乙 您是哪个步科呀?
甲 不是的“不”——“不科”嘛!
乙 我听着都新鲜。您先说说“没科”都治什么病呀?
甲 我这“没科”专治:没国家、没民族、没教育、没修养、没知识、没学问、没发展、没基础、没勇气、没志气、没心胸、没肚量、没良心、没品德、没好心、没实话、没信用、没谦虚、没和蔼、没礼貌、没规矩、没耐心、没常性、没准谱、没方法。——切没大没小、没老没少、没上没下、没里没面、没囊没气、没皮没臊、没心没肺、没碴找碴、没事找事、没缝下蛆、没理搅理,没有仁义道德,没有礼义廉耻,没有上进精神等症,尽皆治之。
乙 嚯!治的还真不少,真是包罗万象呀!您那“不科”都治什么病呀?
甲 我这“不科”,常见的病也不少。专治:不公道、不体谅、不忠厚、不认账、不平等、不护众、不服劝、不服管、不认好、不懂坏、不齐心、不努力、不吃硬、不吃软、不了解、不彻底、不明理、不合群、不要脸、不认错、不留情、不担承、不吃亏、不害臊、不饶人、不虚心、不读书、不看报、不学习,不知自爱、不识好歹、不通情理、不顾名誉、不守纪律、不识抬举、不懂装懂、不会装会、不劳而获,一切不伦不类、不管不顾、不吃不斗、不依不饶、不三不四等症,尽皆治之。
乙 㗒!您尽治这些病呀?
甲 啊!
乙 能开张吗?
甲 不开张我吃什么呀!我们家六七口的衣食住行就靠我这个哪!
乙 我有点不大信。
甲 为什么?
乙 您想呀,你说的这些个症状都是人们思想上的毛病呀!而且有轻有重,重的尽量隐瞒,轻的初初感染,可能自己还没发觉哪!
甲 是呀!
乙 那他肯往外说吗?能上您诊所挂个号?您问他病情,他说:“我没皮没臊、没理搅理,不三不四、不识抬举,您费心给我瞧瞧吧!”您说,有这种人嘛!
甲 你要让他自己往外掏,他当然不肯喽!常言说得好哇:“观其外便知其内”。凡有这些毛病的人,不用他自己开口,只要我拿眼睛一看,就能知道他病情严重不严重啦!
乙 嚯!您有那么大的本事。
甲 我不是给您说,解放前就开始研究嘛!“积四十年之经验,深知欲达到此目的,必须……”
乙 好啦好啦!谁让你背《总理遗嘱》哪!
甲 整整研究了四十年,能忘的了嘛!
乙 那好。您看看今儿台下那么多位观众,哪几位有你说的那些毛病呀?
甲 呕!你打算考考我,给我正式发开业执照。
乙 我哪来执照呀!只是试试你到底有没有临床经验?
甲 行!咱们先从这边来。(看台下左方)
乙 (旁白)他说哪位哪位都得揍他。
甲 嗯!这边这些位思想都很健康。
乙 哎(旁白)不敢说是不是。
甲 再看看这边。(看台下右方)
乙 这边的有没有呀?
甲 这边……也没有。
乙 (旁白)有,他也不敢说呀!
甲 现在跟解放前不同啦!有这种的人,都慢慢在改啦!
乙 这倒是。
甲 虽然说少多啦,可还没断根呀!难道说台上台下成百上千的人连一个有这种病的都没有呀!
乙 您再仔细瞧瞧。
甲 吆!(和乙对眼光)病人在这儿哪!
乙 我就知道你得找我。
甲 过来吧!我给你看看。
乙 干嘛呀?
甲 我给你诊断一下。
乙 这不是胡来嘛!我好好的你给我诊断什么呀?
甲 你不但有病,你这病还不轻。
乙 纯粹胡说八道。我一顿吃半斤,体重一百二。
甲 吃得越多越坏,这些毛病跟体重吗——唔,也有关系。
乙 有什么关系呀?
甲 “饱食终日,无所用心”呀!——过来吧!有病千万别讳疾忌医。养病如养虎,虎大必伤人。
乙 你瞧!他还认准了我啦!那您给我瞧醮。说对了我给您传名,要说得不对您可别说我不客气,我可要揍人,砸你的招牌。
甲 行!您先坐下我先给您号号脉。
乙 (坐桌后。甲摸乙额)哎哎哎,你干嘛呀?我不发烧。
甲 给您号脉呀!
乙 这不是乱嘛,脉在这儿哪!(指手腕)你在我脑门子上摸得着嘛!
甲 脉在哪儿我还不知道嘛!看内科摸您的寸关尺,看毛病就得摸脑门。因为这种病根都在脑子里哪!
乙 新鲜。(又坐下)
甲 哎呀!(大声)
乙 (吓一跳)您可别吓唬我,我是什么病呀?
甲 我还没摸出来哪!
乙 嘿!您这一惊一乍的,没病也得吓出病来。
甲 (继续摸)嗯!这回我感觉到啦!
乙 我是什么病呀?
甲 这儿说呀?
乙 啊!
甲 那不太合适吧!
乙 怎么?
甲 您想呀:您这毛病不轻呀,我在这儿一说你的症状,各位一听:“嚯!xxx(乙名)这么坏呀!”今后谁还敢和你交朋友呀!您绝对不会承认有这种病呀,愣说没有,知道的要说你不老实,不知道的还说我没本事。
乙 您也太多心啦!我不是那路人。有,我一定说有,没有,我也不揽着。您就照直说吧!
甲 既然这样,我可就直说啦!
乙 快说吧!
甲 您得的是“不”症。
乙 呕!就是刚才您说的那“不”症呀!
甲 比那些“不”症严重多啦!
乙 怎么?
甲 刚才我说的那些“不”症是在外头,您这“不”症入了内啦!
乙 入了内啦!
甲 啊!就是“不”字在中间。
乙 说说。
甲 您这人是好吃不好动,对不对?
乙 嘿!还真有门,我这人从小就有点懒。
甲 说对了吧?
乙 不错。
甲 一对满对。
乙 您接着说。
甲 您是:品行不端、心术不正、好话不说、好事不做、好心不长、好歹不懂、行为不检、毛病不改、一毛不拔、一窍不通、一概不管、一语不发、四邻不和、六亲不认、七个不依、八个不饶、轻重不分、顽固不化、正道不走,一贯工作不积极、出工不出力、说话不老实、要钱不要命、办事不彻底、受冤不受敬、认假不认真、吃软不吃硬、翻脸不认人,占着毛坑不拉屎,吃着精料不拉车,你实实在在不是个东西。
乙 啊?这病全让我得啦!您说说该吃什么药呀?
甲 还没什么成品药治您这病。
乙 那么就打针。
甲 治你这病的针药还没发明哪!
乙 那怎么办?
甲 我这儿有偏方。
乙 对!偏方治大病,海上方气死名医哪!
甲 (递手帕)您就照我这偏方去治疗吧!
乙 (展示)“脱胎换骨,痛改前非。”
甲 怎么样?
乙 (摇头)难哪!
甲 呕!你是死不改悔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