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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国获奖相声选 1984》春风文艺出版社 1985
(甲说贵州方言,乙说普通话)
甲 你在这里搞哪样名堂?
乙 我在这儿演出呀。
甲 演些哪样?
乙 演出,在这儿说相声啊。
甲 你在这堂讲相声,演相声戏。
乙 唉。
甲 你硬不愧是讲相声的罗,硬是会谈笑。
乙 我谈什么笑了?
甲 你明明是在演戏嘞,你说是演粗?
乙 我是在演出嘛。
甲 粗就是粗,细就是细。你这个老者怎么连粗细都分不出来哪?
乙 嗨,我说的是演出的出,不是粗细的粗。
甲 是演戏,不是演粗。演相声戏!
乙 唉,好,相声也成戏了。
甲 跟你问个事情。
乙 什么事?
甲 这回你要好生跟我谈嘞,不要再谈笑。
乙 不谈笑,你问什么事?
甲 (看乙)你是不是得真正的人?
乙 啊!你把我当机器人了?
甲 是机器人也不怕得嘛,我还是掌握得了开关的噢!
乙 嗨!机器人会说相声嘛?
甲 吔,科学发明嘞。
乙 没听说过,我是真正的人!
甲 你是真正的人?
乙 对。
甲 慢忙着,这个问题还要落实一下。
乙 还要落实一下。
甲 (听乙的心脏)嗯,这个声气还昂喃,虽然是国产还是赶得到世界水平的噢。
乙 我还是机器人!告诉你,我是真正的人。
甲 你是真正的人?后头的是机器人?
乙 不!他们也是真正的人。
甲 哦!满盘都是真正的人?
乙 全都是真正的人。
甲 那就合了。
乙 怎么?
甲 你不晓得,我们那里是山区,叫做格兜寨。十逢难遇得看一回戏,看得少都不说,谈起来嘛硬是笑人。
乙 怎么?
甲 那些演戏的嘞,在上头打得乒乓翻天的,档子一收,就被装到盒盒头去了,那些人连响午都不吃。
乙 也不宵夜。你们那是看电影。
甲 噢。是看电影戏。那个看起不安逸。这一回我就是到城头来,要接一拨真正的人到你格兜寨去演戏给大家看。你们去不去?
乙 为农村服务,我们去。
甲 那就是月亮坝头耍刀——明砍。你们要好多钱?
乙 下乡演出我们有政策性补贴,所以,一场我们只收八十块钱。
甲 八十块钱?不多。我拿一头上调国家的猪的钱就把你们打整了。
乙 这什么话呢?
甲 我谈的是实话。去年我就上调给国家二十几头猪。
乙 这么多?
甲 要不然,我会有钱接你们去演戏请寨子里头的人看。
乙 哦。是你个人出钱请寨子看戏呀?
甲 噢。
乙 唉呀,你发财了!
甲 发财?你不要说了,谈起来嘛硬是不好意思见人了。
乙 怎么?
甲 我发晏了罗。
乙 你怎么发晚了呢?
甲 还不是文化大革命的那几年被整虚火了。
乙 整怕了。
甲 噢,谈起来我们城里的同志都晓得,自然灾害的那几年,干部一个月才得十八斤粮吃,饿得走路都打漂漂,这怎么着得住?在农村,土茯苓、蕨根粑满盘都吃光了。后来,搞三自一包,才把经济搞转来。眼看生活好点了,得吃几顿白米饭了,一个刹单干风,又把打咽了。
乙 损伤了农民的积极性。
甲 自留地越整越小,还说那是资本主义的温床,要坚决铲除!有一回,我们那点来了一个甩左手的。
乙 什么叫甩左手的呀?
甲 他谈话是左腔左调的,所以,我就给他起了个外号叫甩左手的。
乙 哦。
甲 他给我们做报告。
乙 他怎么说的?
甲 我学给你听嘛:“革命的同志们,革命加命,拼命干革命;只要有条命,就要干革命!革命不抓不得了,粮食不抓跑不了,独有英雄驱虎豹,更无豪杰怕熊猫!”
乙 怕熊猫呀?!那是怕熊罴!
甲 怕熊猫!那北京动物园的熊猫我都看到过的。
乙 什么呀!
甲 这个甩左手的,从初一甩到十五,又从十五甩到三十。把季节也甩脱了,秧子也栽不下去了。整得我们年三十没有米下锅,大年初一啃洋芋。
乙 吃土豆过年。
甲 这那点是革命,这是要命!
乙 是要命。
甲 后来,又来了一个甩左手的。
乙 又来了一个甩左手的?
甲 “天大旱,人大干,战天斗地夺丰收!人心齐,泰山移,誓叫荒山变绿洲!向荒山进军!向荒山要粮!向荒山进军!向荒山要粮!……”
乙 行了。
甲 这不是在扳命!
乙 是玩命哩。
甲 我们那点是山区,只有几块望天田,你还要向荒山去要粮?只怕茅草根根都不到几棵!
那一年,偏偏又遇到我家爱人生娃娃,生娃娃要用钱罗,我是穷得吊起锅儿搞当当,我就去挖了点折耳根来卖。
乙 那是山区的野菜。
甲 刚搁起就被他们逮到起了,说我是走资本主义道路,是挖社会主义的墙脚!这个事情喃,我也搞不伸抖,这社会主义的墙脚喃,昨个又会长折耳根喃!
乙 嗨!
甲 后来,又喊农民先富起来。我就想,天!那都整得?今天你喊我富起来,二天我发老火了,你政策一变,又是要把我整趴起?!
乙 吓怕了。
甲 我家爱人比我的脑筋要松活点,她跟我说:“嗨,你看嘞,满寨子的人都在发噢!那杨二公家发得最凶,他参加了冒尖户会,带红花,得奖状、得奖金,坐那个主席台上硬是格式昏完噢!只有你,死无出息,还坐在房头抱蛋!抱半天,还不是个空壳蛋!”我一想,对呀!人家都发得,未必我就发不得?杨二公家都发得起来,未必我就发不起来?要发大家发!要起坎大家坎,要落水嘛大家落水!即或二天政策变了,要挨批,要挨斗,要勾腰杆,大家一起勾!人多勾起来还热闹点!
乙 嘿!
甲 那年我就包了二亩地。
乙 干什么?
甲 我种黄瓜。
乙 种黄瓜可精细呀。申虽然种种黄瓜精细点,产量赶不到白菜、萝卜,但是,卖得起价罗!东西少,我挑去卖少跑道道,节省下的劳力我不是又可以搞点别样。
乙 会经营。
甲 到年底一算账,我就得了五百多块钱。这就尝到甜头了!第二年,我就约了五家人搭伙。
乙 干什么?
甲 买汽车。
乙 买汽车?
甲 过去我赶过马车罗,这运输业务我晓得嘛。
乙 你会开汽车吗?
甲 杨二公家那个孙孙刚从部队转业回来,他会开嘛。
乙 你还约了杨二公?
甲 约起他们有好处嘛。他家发得最早,他家发得最凶。即使二天政策变了,要挨批,要挨斗,要勾腰杆,拿他先打头炮!我不是得棱空空。
乙 还是怕呀!
甲 四个月,我们就把买汽车的贷款还清了。眼看要有捞头了罗,我又遇到甩左手的罗。
乙 怎么又遇到甩左手的了?
甲 那一回,我打听到昆明的洋芋四分钱一斤,我就去搞了一汽车来卖。蔬菜公司卖一角五,我卖一角二,虽然少赚点,脱手快,多跑几趟,不是又捞转来了。
乙 对。
甲 我刚刚一卖,就遇到市管会的那个甩左手的,他说我们是破坏经济,扰乱市场,安心拉垮国营企业——蔬菜公司!汽车没收,洋芋没收,还要我们听候处理!噫!未必我又把门到啄啄噢!
乙 是想不通。
甲 回家去,我家爱人也跟我吵:“你这个人么硬是讨嫌,喊你发么你不发,一发起来么你就收不倒风。要发么你慢慢的发嘛,你想下,过去我们屋头连单车都买不起,这一下你就买汽车,那些人见得?那些人不眼红?不整你的孤拐?这回好了,一个箍箍给你扣下来,整你一个倾家荡产,不整你去坐班房就算松活你的!”
乙 不会吧?
甲 亏得杨二公家那个孙孙,由部队头转业,他有文化,学得了政策,他说:“不怕得,我们的做法,完全符合中央政策的,我们跟他打官司!“
乙 对!报告送去三天,法院还没得来人,市管会的儿个干部和领导同志就来了。我一看,噫!做得这样绝?你们没收了我的汽车,没收了我的洋芋,今天又要来抄我的家?!
乙 够凶的。
甲 哪晓得这些干部同志到屋头又赔礼,又道歉,说我们的做法是活跃经济,丰富市场,是有功无罪!汽车退回,洋芋退回,还要包赔损失!噫!这一回我又把捞到起了!
乙 高兴了!
甲 满寨子的人听到起后,又敲锣,又打鼓,又放鞭炮!大家说,有你们这一发事,党中央的政策硬真定心汤元吃到肚皮头去罗!我家爱人也说:嗨!想不到,中央政策硬是把落实了喃,这一回呀,我们的腰杆硬了,样啥都不怕了,干脆,把搭伙买汽车的钱退转来!
乙 干什么?
甲 买飞机!
乙 真大干了!
甲 我的信心更足了,我包了二百多亩田,八百多亩荒山坡,今年上半年净赢利我就得了一万八千多块钱!
乙 你真是发财了!
甲 不但发财,我还当官了!
乙 你当什么官?
甲 我当部长。当七机部长。
乙 你当什么七机部长?
甲 七机部长你都不晓得?我现在有钱了罗,我家屋头,买了收音机、电视机、录音机、洗衣机、照相机、缝纫机,这不是七机部长?
乙 不对,你这才六机?
甲 七机。我还买了那个打算盘的那个计算机喃!
乙 噢,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