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衣贺喜 - 祝敏述 崔凯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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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传统相声小段汇集》薛永年、陈新主编 文化艺术出版社 2002

(打量乙)呀嗬!不简单哪!

怎么了?

您是大干部。

是什么大干部啊?

不,您一定是大干部。我一瞧您这身穿戴就知道您是大干部。您瞧,这中山服,料子裤,亮皮鞋,最小也是个科长。

我呀,我是“不长”。

部长?我没看错吧!

我都六七十岁了,不长了,就这么高了。

不过,从您的衣帽穿着来看,您还真像个部长样儿。

得了吧,您什么时候学会的衣帽取人哪?

实不相瞒,打满清末年我就学会这手儿了。

好嘛,年头儿够远的了。

满清末年,官场里面可真是更腐败了。

都怎么腐败,您给咱学学好吗?

比方说,有权势的人家要办红白喜事,就您这身穿戴呀,连大门都不能让您进。

我也不去呀!那都得什么穿戴的才能去呢?

一般的都是冠戴顶子,补服朝珠、带着顶珠,拿着拜匣,说话咬文嚼字,走起道来都这个样的。

迈四方步!

这些人都是士大夫阶层,人家穿戴这套去叫官衣贺喜,一般白

丁小民没有补服、朝珠、冠戴顶子——

那就不能去了。

我十八九岁的时候好奇心盛。有一回,我们隔壁儿张老爷家娶媳妇办喜事,去道喜的,全是有功名的,没有白丁,我就打算跟他们凑凑热闹。

你有功名吗?

功名没有,我们家有只公鸡。

废话,我们家还有只鸭子呢!

没有功名我也要去。

那你上哪儿弄那补服朝珠、冠戴顶子呀?

我有主意呀!我爸爸有个破酱斗篷草帽,拿它当大朝帽。

人家那上头都有红丝线盖着那帽子,您上哪儿弄去呀?

我爸爸是耍猴儿的,有那给猴儿戴的红胡子往下一披,跟那红丝线一样。

那也不成啊!人家那帽子上有顶子。

那没关系。我买串糖葫芦,那一串是五个,我把那四个小的吃了,剩那个大的用颗洋钉往那草帽上一插,“亮红顶”!

嘿!您真能折腾。可你没有开襟补啊?

我把我妈的一个大褂穿上了。您还别说,镶着云子,绣着花,还真好看。

那您也没有马蹄袖啊?

我找两只破袜子,把尖儿铰下去往上一套,跟马蹄袖一样儿。

还真有办法。那还不成啊!您没有前后补子啊?

那我早有主意。买两张煎饼用刀一切,四角四方,前心来一块,后心来一块,用针一别,用笔一画,花里胡哨的,就跟那补子没啥两样儿。

嘿!多缺德呀!那脖子上的朝珠怎么办?

有办法,买一斤脆枣,挑那大个的用水一洗再擦干净,拿针线穿成串往脖子上一挂,多漂亮的“琥珀朝珠”呀!

还真像!翎管还没有呢?

我妈有个破烟袋嘴,把个破笤帚头子铰去,拧进去就是翎管。

您真能对付!那朝靴呢?

从杠房借双抬死人的靴子。

没有拿拜匣呀!

拿我家那鞋盒子。

那你那时的岁数也太轻了。

没关系,用锅底灰抹两撇胡,戴上我妈那老花镜,一步一摇,奔了张公馆。

唉?你走道还“抖索”什么呀!

您没见那满清官员,斯文一派,走道不都“抖索”吗?

干吗都这么走哇?

这么走有好处啊!身上有虱子,这么一“抖索”,不就“抖索”下去了?

没听说过。

我刚一出胡同,就给吓趴下三个。

怎么了?

都以为我是诈尸了呢。

真跟那诈尸差不多。

我到了张公馆,进了敞厅,那儿坐着六七个老头儿,都是补服朝珠,冠戴顶子。

也让您给吓趴下了?

您还别说,这几个老头儿还真不善。他们看我的穿戴,认不出我是什么官儿,都赶紧站起来,给我请安。

嘿!真有意思。

我一看也别不识抬举,赶紧过去给人家回敬。一摩染马蹄袖,这下可坏了。

怎么了?

袜子给拽掉了。

嘿!你倒是小心点儿呀!

那内中有个老头儿带着他的小孙子,小孩儿能有六七岁,我那

天倒霉就倒在这小孩儿身上了。

小孩儿怎么了?

打我一进敞厅,那小孩儿就拿眼睛上下打量我。我请完安刚要坐下,那小孩儿就拽他爷爷,嘴里直嚷嚷:“爷爷,爷爷,我要吃煎饼。”

那老头儿生气了,“这孩子,一会儿坐席了,吃什么煎饼!”“不,我就吃煎饼。”“等着吧,待会儿卖煎饼的过来,爷爷再给你买。”“过来了!过来了!”他爷爷问:“这大敞厅里,哪儿来卖煎饼的?”小孩儿一指我那前心上,“那不在那儿吗?”我一听:得,这张给他吧!

哨!补子叫小孩儿吃了?

那小孩儿真没出息,三口两口吃没了,又嚷,“爷爷,我还要!”

快给人家吧!

我赶紧把后心那补子摘下来,也给他吃了。像那个,你吃完煎饼就得了呗,那小孩儿还磨他爷爷,“爷爷,我要吃糖葫芦!”

他爷爷说什么?

“你这孩子,太闹了!呆会儿卖糖葫芦的过来,我再给你买。”“过来了!”

在哪儿呢?

“那不在那人脑袋上吗?”唷!赶紧给吧。

顶子让人给吃了,你这官衣要露馅儿呀!

是啊!那小孩儿把糖葫芦吞下去了,又拿那眼睛看我。我赶紧撒腿就跑。

你跑什么呀?

我再不跑,脖子上那串枣也得让他给我吃了。

好嘛!

(祝敏述 崔凯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