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葡萄不吐葡萄皮儿 - 增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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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国获奖相声选 1984》春风文艺出版社 1985

这回呀,我们给您说段对口相声——

别提这个啊!别提相声这碴儿。

怎么啦?

一提这个我心里就别扭。

别扭?您上后台。到前台您就得顺情顺理地。

到后台就好,到前台就别扭,越瞧你越别扭。

呃!我招你啦?

你打上礼拜就招我啦。

我都胡涂了,你慢慢说好不好?

上礼拜演出咱说的那个段子。

《绕口令》“吃葡萄不吐葡萄皮儿。”

谁出的主意?

我出的主意。

倒霉啦。

这有什么可倒霉的?

第二天一上班,赵科长就找来啦。

干嘛呀?

(赵)“干嘛?!跟我这儿装傻,昨晚上你们说什么相声来着?”

就说的那段“吃葡萄不吐葡萄皮儿”呀!

“好啊!太好啦!”

让您夸奖了!

“我怎么那么爱夸你们哪?我吃多啦?你们拿我编相声我还夸你们,我有毛病啊!”

您先等等,这段相声可不是冲您编的,这是个传统段子。

“您甭跟我打马虎眼。敢作敢当,我敢承认,不错,我是吃葡萄不吐葡萄皮儿来着。可你们详细地了解了事情的整个过程了吗?你们就瞎编哪,啊?!”

嗐,您吃葡萄不吐葡萄皮儿我们一点都不知道,这纯粹是巧合啦!误会了。

“其实说起来也没什么大惊小怪的。前两天,我们一个老乡来求我办点事。这个老乡,大实诚人儿,见面别的没提,先给我搬进两筐葡萄来。你说这人够多实诚。”

就这么实诚啊?实诚人办实诚事儿嘛。可这实诚人要一实诚过火了,也就显着不怎么可爱了。

是呀?

你说,送葡萄有大明大摆地往办公室搬的吗?

应该给您送家去。

他哪有你实诚啊!

我也成了实诚人儿了。他送来也不要紧的,您哪,别白要他的。

“绝对不能白要!”

对!

“礼下于人,必有所求,他要用不着咱,绝不给咱送葡萄。”

没说那个,你得照价给钱。

“给什么钱哪?他回去跟着车票就报销了。”

你怎么知道啊?

“嗬!让你说的,当这么些年科长这点事还不清楚,再说,这事谁没干过呀!”

他常这么干!说什么也得给人家钱。

“胡涂!!”

嗯?!

“人家回去报销一份,咱再给一份,一份葡萄收两份钱,这不是促使一个同志犯错误吗?!”

这就不犯错误啦?

“我犯什么错误啊?”

白收人家萄葡。

“胡涂”。

我明白不了啦!

“你也不好好想想,咱能就这样收下吗?”

给退回去啦?

“拿脚把它扒拉桌子底下去了。”

还是收下啦!

“你以为我心里就那么平静那么坦然吗?当时,我内心斗争得很激烈。”

本来嘛!

“我这心里是一个劲地使劲琢磨呀!”

琢磨着怎么退这葡萄。

“我就琢磨:你说这葡萄它是甜的,是酸的,还是甜酸儿的呢?”

呃!你管得着吗?

“斗争来、斗争去,最后我一咬牙一踩脚!”

把葡萄退回去!

“先掰俩尝尝!”

这就要吃呀?!

“你不知道,我从小吃葡萄作下个病根。”

什么病根?

“瞧见葡萄当时就得吃,瞧见不吃,时间长了浑身准起荨麻疹。”

你不长牛皮癣哪?那不叫病根,那叫馋!

“一起荨麻疹,就得歇病假,耽误工作,为了革命,先俩尝尝。(作品尝状)……(突笑)哈哈!”

(惊)怎么啦这是?

“甜的!”(欣然)

你就别咂滋味儿啦!好嘛,他吃俩葡萄我来一身汗。

吃着吃着……坏啦!

着啦?

.“好悬哪!吃了这么些年葡萄还没着一回呢。”

早晚得有这天,没着怎么说环了?

“让我对面桌那小张看出来了。”

小张?

“统计员,二十多岁个女孩子。嗬!这小张说话那叫损!联想力——丰富,讽刺人——辛辣。”

你身边儿是得有这么个人。

“赵科长,您那儿一个跟一个地吃什么呢?”

吃葡萄呢。

“嗬!可不能那么说。”

怎么说呀?

“啊……那什么……我这吃‘牛黄清心丸’呢。”

牛黄清心丸有一嘟噜一嘟噜的吗?

“啊,我这是嘟噜牌牛黄清心丸。”

没听说过!再说吃药有一丸跟一丸吃的吗?

“心火过盛得连续服药。”

那越吃越上火。

那小张说啦:“科长您别吃啦,那东西越吃越上火,您这心里火要实在太大呀,呆会儿我给消防队打个电话得啦!”

来俩消火栓也行。

“甭给消防队打电话!我从来不跟他们打交道,不尽人情!不着火他们不来,一着火他们准来,大老远的呼呼啦啦来一大帮人,连个点心匣子都不带。”

还给你提溜两瓶酒来哪!

“一瓶也行啊!”

想什么呢?人家小张损你哪,听不出来吗?

“是呀,你想想,我这儿光吃葡萄还没敢吐葡萄皮儿哪她就挤兑我,我要再一吐——地的葡萄皮儿,她能轻饶了我吗?”

噢,你连皮儿都吃啦?

“废话!那皮儿涩拉巴几的我咽得下去吗?”

那皮儿都弄哪儿去了?

“肉儿咽了,皮儿跟核在这儿(指腮)攒着。“

跟猴儿似的。

“猴怎么啦,猴也是我变的吗?”

你变的?

“我也是猴变的吗?”

你是猴变的!

“甭管谁变谁,葡萄皮儿先在这儿寄存。”

这不是受罪吗,工夫大了怎么办呢?

“没多大工夫,我这儿(腮)就鼓起个大包来。”

你看是不是!

那小张又说啦:“科长.我跟您说,您那‘牛黄清心丸’越吃越上火,您还不信,你瞧瞧,您都吃了半筐牛黄清心丸了,那腮腺炎还是起来了吧!”

那是腮腺炎吗?!

“小张是个好孩子,晚辈,咱不跟她一般见识,我最恼的是你!”

我又招你啦?“又招我啦?你瞧你在台上那个样儿,摇头晃脑的,吃葡萄不吐葡萄皮儿!”你太不对了!太不尽人情了!人在难中拉——把呀,你不但不拉,还落井下石呀!千不该万不该你不该拿台上抖落我去,‘吃葡萄不吐葡萄皮儿!’我哪点对不起你了?你拿我编相声呀——你!”

嗐!这可真是天大的误会。爱吐皮儿您就吐,不爱吐就甭吐,跟我们没关系。

“哎哟!你这人!怎么那么能气人哪!我是不爱吐皮儿吗?我是不敢吐啊!我一个当科长的,吐这么一地的葡萄皮儿,这是什么政治影响啊!你考虑过没有?”

你考虑过没有哇?你这影响也不小啦!

“是啊!不吐皮儿工夫大了我要真死了,这影响不是就更大了吗?“

那就找地吐去吧!

“我上哪儿吐去?”

我知道你上哪儿吐去呀!

甲 “你不知道?你准不知道吗?”

我……

“那天我在走廊痰孟那儿吐葡萄皮儿,你没从我身边儿走过去吗?”

那天……噢!(恍然)对!那天您是在那吐哪?

“废话,再不吐皮儿我就没法连续服药了。”

好嘛!我可真没看出来,我还以为您在那儿刷牙呢。

“我上着半截班刷的哪门子牙呀?”

不是,我瞧您拿着牙刷子在那儿……

“那是牙刷子吗?我那是拿钢笔杆往外掏皮儿哪!”

你少吃点好不好?

“这也值得拿台上宣传去?‘吃葡萄不吐葡萄皮儿,不吃葡萄倒吐葡萄皮儿。’我那是倒吐葡萄皮儿吗?要不吃那半筐‘牛黄清心丸’,我能吐出这么多葡萄皮儿来吗?!”

什么乱七八糟的!

“这么办吧,以后这段相声你们不要说啦。”

干嘛呀?

“凡是沾水果类的,最好都不要说,不然以后有那实诚人再给我送两筐苹果来,你又该说了:‘吃苹果不吐苹果皮儿,不吃苹果倒吐苹果皮儿。’”

水果招谁惹谁了!

“这么说吧,凡是带皮儿的一律都甭说。”

干嘛呀?

“要有人请我吃包子呢?你不又该说:‘吃包子不吐包子皮儿’啦吗?”

谁说的?

“对了,我说的,我都让你气胡涂啦!(看表)哟!净顾跟你生气了,差点误了我的大事!”

开会呀?

“上车站。”

接人?

“接鸭子!

接鸭子?南京带来的板鸭。

“南京板鸭,南京带来的板鸭。哎!你可别又说:吃鸭子不吐鸭……噢!对了,吃鸭子也没有吐皮儿的。”

你放心大胆地吃吧!留神别着就得了。

“噎不着,常吃。”

都吃惯了嘴儿啦!

他要不接鸭子去这事且没完呢!

总算告一段落了。

事情无独有偶,无巧不成书啊!

又怎么啦?

当天晚上电视台又播放咱们这段吃葡萄不吐葡萄皮儿。

电视演的这谁也拦不住。

倒霉的是我呀!电视刚演完,膨膨膨,有人敲门,开门一瞧……

谁呀?

赵科长的爱人。

街坊?

楼上楼下的街坊。

找你爱人来了。

“找她干嘛,我就找你。”(钱的爱人)

找我有事吗?

“没事就找你啦!”

气儿还不顺。

“我顺不了啦!我问你,刚才你们那段相声是不是给我们老赵编的?”

绝对不是,白天已经向赵科长解释清了。

“这就对了,刚才在家看电视,一边看他是一边磨叨。“

您多给解释吧。

“我说啦!我说:‘老赵啊,那不是冲你编的。’”

看来,您挺明白的。.

“他那是给我编的。”

呢!您可别跟着掺合!

“这是你招出来的!明人不做暗事,敢做敢当,不错!我是吃葡萄不吐葡萄皮儿来着!”

好嘛!又出来一个!

“这有什么可编相声的,啊?!我吃葡萄就是不吐葡萄皮儿,我爱吃葡萄皮儿,我连皮儿吃,你管得着吗!”

您连葡萄架都吃了我们全管不着。

“一人一吃法,讲的是,百花齐放,百家争鸣嘛!”

还知道“双百”方针。

“你们也不打听打听再编,我有吐皮儿的必要吗?我吃的是葡萄干,我吐哪门子皮儿呀?!”

这就更清楚了,您吃的是葡萄干,我们说的是葡萄,碍不着您哪。

“怎么碍不着啊?当我不懂哪?葡萄干的前身就是葡萄.拿葡萄晒的干就是葡萄干儿。”

多明白呀!拿萝卜晒的那是萝卜于儿。

“我多咱吃萝卜干儿啦?!”

谁说你吃萝卜干儿啦?

“你们这帮说相声的,一贯地含沙射影,有枝添叶。我明白,你指的不就是我们老赵的老同学给带来的那二十多斤葡萄干儿吗?”

不打自招。

“人家,不象那送葡萄的,土鳖呀,萄葡往办公室送,人家把东西送家来交给我了;他知道我们老赵最听我的话,什么事我说办的就得办,我要不点头他就不敢办!”

赵科长还有点怕老婆!

“也谈不上谁怕谁,家有千口,主事一人,在家就得听我的,我是一只家老虎嘛……不是……这个……一家之主嘛!”

差点带出实话来。

“你以为我们白要人家东西哪?我们哪回都给钱。这回这二十斤葡萄干,我们给了四十块钱。”

不算少。

“临走他才找给我三十七块一毛八。”

才合一毛多钱一斤哪!

“嚷什么?嚷什么你!这叫象征性儿,懂吗?还说相声哪!”

没您懂得多!

好歹的,总算把这位赵科长夫人对付走了。

这叫什么事呀!

她走了,我爱人又来劲儿了,往后你少弄这个啊!不说那破相声活不了啊!也没有赵科长那样的,不知道吃人家的嘴短,拿人家的手短吗?传统作风都让这样地给败坏了!再说你们说那叫什么呀?吃皮条不挑皮条葡,不吃葡条……哟!怎么那么费劲哪!

嗐!其实一点都不费劲,不信我带你两遍,你就会说啦。

是吗?

试试呀!

来!

来!

甲乙 吃葡萄不吐葡萄皮儿,不吃葡萄倒吐葡萄皮儿。 (说两遍)

好!

好什么呀,我们这正说着呢,赵科长破门而入:“好啊!×××!你在台上说又跑家对词儿来啦!”

嗐!那是对词儿吗?

他非那么说不可,

说他的呀,甭理他。

不理他不行啊,他钻牛犄角,一着急,到家就病了。

什么病?

葡萄过敏性神经官能症。

这病都新鲜。

症状更新鲜。

怎么个症状?

不能吃葡萄,连葡萄这个词儿都不能听见,什么吃葡萄、买葡萄、打葡萄糖、喝葡萄酒、葡萄架下凉快会儿全不能听见。

要听见呢?

当时翻白眼,浑身抽筋儿。

这多要命,

从暖水瓶里往外倒水都得慢点,倒快喽卟突、卟突、卟突、……他这儿……嗷……

这病真没治啦。

结果住院了,大夫开的是葡萄糖注射液,每天打点滴注射一千cc。

病人要问呢?

就说注射酸梅汤。

有注射酸梅汤的吗?

八十年代新产品,“酸梅汤”浓缩注射液。

哪有这种药哇。

住了一个星期,痊愈出院。

好得挺快!临出院,大夫特别嘱附,十天之内,不要让患者吃葡萄、见葡萄、听见葡萄这个词儿,否则就犯病,越犯越利害,就不好治了,过十天就没事儿啦。

真得多留神!

临走,护士长送他上车,一边走一边说:“赵科长,您住院时期,所注射的那些‘酸梅汤’都是我亲手配制的,国产的一支没用,给您用的全是葡萄牙进口的。”

哎好。

“啊……嗷”

马上病了。